第264章 每页皆血泪

　　密室中，油灯昏黄。

　　林闻轩的手指在《红册》暗红色的纸页上缓缓划过。随着他指尖的移动，窥秘之瞳被动触发，一幕幕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翻到记录云山县往事的那几页。指尖刚触碰到赵德柱三个朱红大字，一股混杂着贪婪、暴戾和愚昧的情绪便扑面而来。他赵德柱如何巧立名目，强征剿匪捐，逼得孙寡妇家破人亡；赵德柱在酒桌上洋洋自得地炫耀如何将朝廷赈灾银两层层盘剥；更感受到那些被逼缴的商户们，在寒冬中看着空空如也的粮仓时，那绝望的哭泣。

　　这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记录，而是活生生的人间惨剧。每一笔受贿银两的背后，都浸透着百姓的血泪。

　　他继续翻页，指尖停留在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名字上——那位曾被他视为官场清流、因不愿同流合污而被排挤走的苏知县。

　　窥秘之瞳带来的画面却让他愕然。他苏知县离任前夜，赵德柱带着钱师爷深夜拜访，将一包银子强行塞入苏知县手中，美其名曰。苏知县激烈推拒，脸色涨红。但最终，在赵德柱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自绝于官场的软硬兼施下，苏知县颤抖着手，还是收下了那包银子。画面中，苏知县在赵德柱离开后，对着那包银子枯坐一夜，天明时，两鬓竟添了许多白发。

　　林闻轩心中巨震。原来，连苏知县这样的，最终也未能完全免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赵德柱构陷的手段？这轻描淡写的一笔记录背后，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被迫向现实低头的无尽屈辱和挣扎。这难道不也是血泪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翻到记录他自己在江安府行迹的页面。当指尖触碰到自己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时，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初掌权力的窃喜，有收受时隐秘的快感，也有夜深人静时良知的刺痛。

　　他自己第一次主持秋闱，暗中操作，让那几个考生中举后，他们的家族是如何弹冠相庆，而真正有才学的寒门子弟是如何名落孙山，在客栈中借酒浇愁，甚至有人悬梁自尽（虽被救下，却已疯癫）。他也自己为了平息民变，虽然手段高明地安抚了民众，却也顺势将那个贪酷的知县作为替罪羊推出去顶罪，全然不顾其家中尚有嗷嗷待哺的幼儿。

　　这些，都是他曾经做过，却刻意不去深想的事情。此刻在《红册》的下，那些被遗忘的细节，那些被忽略的代价，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的每一次，何尝不是踩着他人的血泪前行？

　　他合上册子，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这《红册》果然邪门，它不仅能记录事实，更能挖掘和放大与每一笔交易相关的痛苦、绝望与挣扎。翻阅它，如同在遍历一场人性的酷刑。

　　每页皆血泪……林闻轩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冰冷的弧度，这血泪，又何尝没有我的一份？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于这种无用的情绪中了。他必须利用这本册子，而不是被它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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