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初触诡异

　　穿越那片充满精神侵蚀的迷雾区后，船队仿佛驶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天空依旧是永恒的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海水的墨黑更加深沉，近乎粘稠，船行其上，阻力似乎都大了不少。那低沉的嗡鸣声成了永恒的背景音，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船员的意志。

　　阿二变得异常沉默。自从那次依靠“破风”和石板碎片抵御住精神侵袭后，他感觉自己与这片海域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联系。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听到那嗡鸣，偶尔，他能从中分辨出一些更加细微的、仿佛某种古老语言碎片的音节，带着苍凉、怨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召唤意味。这感觉让他恐惧，却又不由自主地去倾听，去试图理解。

　　赵武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训练时更加严厉，要求他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武技和内息运转上，试图用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专注来对抗外界的侵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杂念一起，便坠魔障！”赵武师的呵斥时常在阿二耳边响起，成为他稳住心神的锚点。

　　贾瑄则将更多时间花在研究石板和航线上。根据石板纹路的指引，他们需要在一片被称为“乱流回廊”的海域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通道。这片海域海图上的标注极其简略，只有“舟船入内，十不存一”的恐怖警示。

　　这日午后，船队终于抵达了“乱流回廊”的外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前方的海面不再平静，无数大小不一、方向各异的漩涡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大的如同湖泊，小的仅如井口，海水在其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更诡异的是，这些漩涡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驱使下，如同活物般缓缓移动、合并、分裂，毫无规律可言。

　　“这……这如何通过？”航海官脸色发白，握着罗盘的手微微颤抖，罗盘指针在这里已经完全失灵，如同没头苍蝇般乱转。

　　贾瑄凝视着前方那片死亡水域，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石板。石板上那条代表航线的细纹，在此处变得异常复杂，蜿蜒曲折，仿佛在描绘着那些移动漩涡的瞬间轨迹。

　　“传令，‘斩浪’号先行探路，‘破风’、‘逐电’保持距离，紧随其后！了望塔加倍人手，紧盯海面变化，舵手听我号令，不得有误！”贾瑄的声音沉着冷静，仿佛定海神针，让慌乱的人们稍稍安定。

　　“斩浪”号如同一位小心翼翼的舞者，开始驶入狂暴的“乱流回廊”。贾瑄站在船头最高处，一手持石板，一手持单筒望远镜，目光在石板纹路与瞬息万变的海面之间急速切换。他的声音通过特制的传声筒，清晰而短促地传向舵舱：

　　“左满舵十五度！避开右前方那个合并涡！”

　　“稳住！前方有涡流分裂，从中间穿过去！”

　　“加速！后面那个大漩涡追上来了！”

　　每一次指令都关乎生死。战舰在巨大的离心力与拉扯力中剧烈颠簸，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海水时而将船头高高抬起，时而又几乎将船舷按入水下。所有人都紧紧抓住固定物，面色惨白，连经验最丰富的老水手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阿二被赵武师按在一根主桅杆旁，感受着船只近乎解体的摇晃。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而是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那片一直萦绕不去的低沉嗡鸣中。很奇怪，在这极度的混乱和危险中，那嗡鸣反而变得清晰了一些。他仿佛能“听”到不同漩涡旋转时带起的、细微的能量流动声，它们相互干扰、碰撞，形成了这片混乱的力场。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对着传声筒的方向用尽力气喊道：“公子！正前方偏右，三十丈外！水下有暗涌，要形成新漩涡了！快避开！”

　　贾瑄闻言，毫不犹豫，几乎是本能地信任了阿二的判断，立刻下令：“右满舵！紧急规避！”

　　“斩浪”号猛地向右倾斜，险之又险地擦着一片刚刚开始旋转、尚未成形的海面边缘掠过！就在他们避开后的瞬间，那片海面猛地塌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疯狂吞噬着周围的海水！

　　好险！

　　贾瑄回头看了阿二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连石板都未能及时显示这瞬间形成的危机，阿二却提前感知到了？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就在“斩浪”号刚刚稳住船身，“破风”号为了规避另一个移动的漩涡，航线出现了些许偏差，船尾不慎被一股强劲的侧向乱流扫中，整艘船猛地打横！

　　“不好！‘破风’号失控了！”了望塔上传来惊恐的呼喊。

　　只见“破风”号在乱流中如同陀螺般旋转，眼看就要被卷入旁边一个巨大的、如同恶魔之口般的漩涡中心！一旦被卷入，船毁人亡只是瞬间之事！

　　“抛缆绳！设法拉住它！”贾瑄急令，但距离和混乱的海流让救援变得极其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二猛地挣脱赵武师的手，扑到船舷边。他死死盯着那艘失控的“破风”号，以及它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模仿着脑海中那些越来越清晰的古老音节，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奇异的低啸！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频率，瞬间穿透了风浪与漩涡的轰鸣！

　　奇迹发生了。

　　就在“破风”号即将被漩涡吞噬的边缘，那股拉扯它的主要乱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干扰了一般，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和减弱！虽然极其短暂，却为“破风”号上经验丰富的舵手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快！右满舵！加力！” “破风”号的雷参将（他伤势未愈，但坚持登船）嘶哑着嗓子怒吼。

　　舵手拼尽全力，趁着那瞬间的力场变化，猛地扳动舵轮！战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响，硬生生地从漩涡边缘挣脱了出来，虽然船体多处受损，但总算避免了倾覆的命运！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阿二自己。他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才那一声低啸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和深深的后怕。

　　赵武师一把将他扶住，渡过去一丝内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贾瑄也快步走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阿二：“刚才……是你做的？”

　　阿二茫然地摇头，又点头，声音微弱：“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应该那么做……”

　　贾瑄沉默片刻，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救了‘破风’号上下数百条性命。” 他看向阿二的眼神，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这个少年身上隐藏的力量，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和强大。

　　经过这番惊心动魄的挣扎，船队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最危险的“乱流回廊”核心区域。当海面逐渐恢复相对平静时，三艘战舰已是伤痕累累，船员们也疲惫不堪。

　　然而，还没来得及喘息，前方海平面上出现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笼罩在深沉迷雾中的黑色群岛轮廓。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浓郁和邪恶的压抑气息。低沉的嗡鸣在这里变成了清晰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咆哮与呢喃。

　　石板上那条航线的终点，那漩涡状的“归墟之眼”图案，正指向那片群岛的最深处。

　　黑珊瑚群岛，就在眼前。

　　而那片吞噬一切的归墟，那扇通往深渊的“门”，也近在咫尺。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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