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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娃尿的不是床,是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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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夜的月光漏进窗棂时,我正“看”着孵寂手忙脚乱换尿布。

  草席被尿湿的那片泛着温黄的光,像块没焐透的糖。

  他抽了张新布要垫上,怀里的小肉团突然蹬腿,脚丫子拍在他手腕上咯咯笑,倒把他逗得先弯了眼:“小祖宗,明儿让白姨给你做个虎头尿片,省得总漏。”

  换好尿布的当口,白芷端着热羊奶推门进来。

  她围裙兜里还塞着半块烤红薯——我知道那是给摇芽留的,这丫头总说守夜时手冷。

  草席被掀起来的刹那,她的手指突然顿在半空。

  “阿丰?”她轻声唤我,声音里裹着细不可闻的颤,“你……能‘看’到这滩水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落下去。

  草席上的水渍边缘,竟浮着极淡的金线,像被谁用细金粉勾了边。

  那些线条歪歪扭扭却有章可循,从婴儿后腰的位置起始,往左蜿蜒过草席三指宽,又斜斜向右收束,末端还蜷着个小圈,像只没写完的逗号。

  “是尿痕。”我“听”见自己的心律跳得急了些。

  二十年前妹妹尿湿的小褥子也这样,母亲总说那是“娃娃画地图”,可这金线……分明带着灵气游走的痕迹。

  白芷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水渍,又缩回来搓了搓围裙。

  她转身从灶台上摸出老花镜——那是她整理旧医书时才戴的——凑得极近去看:“不是染的,是尿里带的。”她突然提高声音喊:“摇芽!摇芽你过来!”

  竹帘“唰”地被掀起,摇芽的铜铃腕饰撞出一串脆响。

  她发梢还沾着晨露,显然刚从槐树下采完露水:“白姨?”

  “你看这。”白芷把草席平铺在案板上,“像不像某种路径?”

  摇芽蹲下来,鼻尖几乎要碰到草席。

  她的瞳孔慢慢缩成细线——这是她启动“听语”能力的征兆。

  我“听”见她呼吸变重了:“金线的走向……和野人山暗河图有点像。”她突然跳起来翻墙上的牛皮地图,红绳捆着的卷轴“啪”地砸在桌上,“去年地质队给的暗河图!”

  两张图叠在一起的瞬间,我差点没稳住心律。

  草席上的金线轮廓与暗河主脉严丝合缝,可末端那个小圈,在暗河图上根本找不到对应——它像根细针,直直扎进纪念馆地基下方。

  “那是‘钓者’最初扎根的地方。”我脱口而出,声音在晶核碑里震得嗡嗡响。

  白芷的手按在地图上,指节发白:“三年前挖地基时,工头说底下有块青石板,刻着‘镇邪’二字,后来被他们用炸药炸了。”她突然抬头看我,“阿丰,你说这娃娃……”

  “他不是在尿床。”我“看”着婴儿在孵寂怀里啃手指,小舌头舔得吧嗒响,“他是在用最本能的方式,画地脉图。”

  后半夜的风裹着槐花香灌进灶房。

  惊云突然从门槛外挤进来,银毛上沾着露水。

  它先凑到草席前嗅了嗅,耳朵抖得像两片小旗子,接着又用鼻尖去顶摇芽的手腕——那是它“有话要说”的信号。

  “你能‘读’这气味?”摇芽蹲下来摸它的耳朵。

  惊云低呜一声,前爪在地上划拉,泥地上立刻出现歪歪扭扭的线条——和草席上的金线如出一辙。

  “狼妖血脉里的地灵追踪术!”白芷突然拍了下脑门,“老辈说过,上古狼族能通过气味勾地脉,难怪它总往后山跑!”她转身翻出沙盘,“摇芽,把草席上的尿渍刮点下来,用山泉水稀释。阿丰,你引晶核碑的气过来!”

  沙粒在沙盘里跳起时,我们都屏住了呼吸。

  稀释后的液体刚洒上去,原本松散的沙粒就像被线牵着似的,慢慢聚成一条蜿蜒的线。

  线的起点是婴儿的小床,穿过菜园、槐树林、鼠族客厅,最后停在灶台下——那口被我们重新烧起来的老灶。

  “他每一次排泄,都是在标记地脉节点。”摇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上次尿在槐树根下,第二天那棵枯了三年的老槐冒了新芽;前儿尿在鼠洞边,鼠奶奶说洞里的潮虫不咬书了……”她突然捂住嘴,眼睛亮得像星子,“原来那些‘巧合’,都是他在画!”

  我们没敢惊动婴儿。

  摇芽去后山挖了陶土,和着槐树皮汁做成柔软的小床,每日清晨更换,把尿痕拓在陶板上。

  孵寂抱着孩子时更小心了,总说“咱们小画家要好好构思”;惊云成了专职“监工”,每块陶板晾干前都要嗅三遍;白芷把陶板按日期排开,用红绳在墙上串成一条“尿图链”。

  第七日清晨,九块陶板拼在一起时,整面墙都在发光。

  金线连成的脉络覆盖了整个听语园,每个节点上都歪歪扭扭标着字——有的像被指甲划出来的“饿”,有的是口水洇开的“冷”,最大的那个在灶台下,是团模糊的“家”。

  “是怨念节点。”我“看”着晶核碑上的槐叶字突然流动起来,“当年‘钓者’用邪术封印的怨气,都被这孩子标出来了。”

  第八夜的雨下得急。

  最后一块陶板上的金线指向鼠族客厅正中央。

  我们打着手电筒掘地,铁铲碰到青石板的“当啷”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石板上刻着“奉天承运,收容异声”八个字,字迹被岁月磨得发钝,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凌厉。

  “黑气!”摇芽突然喊。

  石板裂缝里渗出缕缕黑雾,像活物似的往婴儿脸上钻。

  孵寂立刻把孩子护在怀里,金瞳里燃着我从未见过的光:“阿丰,动手!”

  我催动心律,晶核碑应声震颤。

  槐叶“簌簌”落满石板,在雨水里洇出青绿的光。

  孵寂抱着婴儿跪在石板前,孩子睡梦中蹬了蹬腿,一滴尿精准落进碑文裂缝。

  雨水顺着尿迹渗进去的刹那,整面石板“咔”地裂开。

  没有轰鸣,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极轻的“谢”,像谁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黑雾散得干干净净,石板碎成齑粉,随雨水流进了暗河。

  次日清晨的阳光裹着槐花香。

  小满蹲在槐树下摸新抽的枝桠,突然哼出段新调儿——那节奏比往日轻快三倍。

  惊云竖着耳朵奔向南墙,用爪子刨出一小撮黑泥——那是“钓者”的腐殖质,如今像烧尽的炭灰,捏在手里簌簌往下掉。

  摇芽坐在廊下给婴儿梳胎毛,小肉团攥着她的铜铃啃得口水直流。

  她望着陶板墙上的地图,轻声说:“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救我们了。”

  风穿过林梢,把一片新槐叶吹到我“看”得见的地方。

  叶面上的叶脉,和最后一张尿图分毫不差。

  雨夜里碎裂的青石板还躺在泥地里。

  孵寂蹲在灶房门口,怀里的婴儿睡得正香。

  他伸手摸了摸石板碎片,指腹在“收容异声”的“收”字上停了停,又轻轻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

  远处传来惊云的低呜,像是在唤他回屋。

  可他只是坐着,望着灶膛里未熄的火,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扎进土里的树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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