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初战试探（上）——钢铁荆棘与乌云压城

　　烈日灼烧着榆林城外广袤的荒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线缓缓蠕动，继而扩大，最终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缓缓逼近的阴云——那是阿济格麾下的清蒙联军。

　　八旗精锐的锁子甲与镶铁棉甲在日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蒙古仆从军的皮袍与弯刀带着草原的野性，汉军旗杂色的号衣与长矛则透着一股压抑。数万大军铺展开来，人马喧嚣，蹄声如闷雷滚动，战旗猎猎，遮天蔽日。一股混合着血腥与征服欲望的剽悍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向着榆林城外的青鸾军阵地压迫而来。

　　与清军那喧嚣鼎沸、气势汹汹的阵势截然相反，青鸾军的阵地却是一片死寂的“铁灰色”。

　　没有飘扬的旌旗，没有耀眼的甲胄，更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一道道纵横交错、深达数尺的蜿蜒堑壕，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堑壕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和陷马坑。堑壕之后，隐约可见用沙袋和泥土垒砌的炮位，黑洞洞的炮口沉默地指向远方。士兵们大多隐蔽在壕沟之内，只有军官和少数了望哨的身影在工事后方隐约闪动。整个阵地像一头匍匐在地、收敛了所有气息，却随时准备暴起噬人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默力量。

　　清军本阵，阿济格勒马立于一面织金大纛之下，他身披精良的金色锁子甲，外罩锦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陌生的防御工事。他的眉头先是疑惑地皱起，随即被浓烈的鄙夷所取代。

　　“哼！”阿济格嗤笑一声，用马鞭指着前方，对身旁的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和汉军旗统领说道，“看看，看看！这些南蛮子，就知道像地老鼠一样打洞！挖这么多烂泥沟，是怕了我八旗铁骑的冲锋，不敢堂堂正正对决吗？”

　　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早就说过，南人怯懦，只敢倚仗些奇技淫巧！以为挖几条沟，就能挡住我大清的洪流？真是天大的笑话！”

　　科尔沁台吉连忙赔笑附和：“贝勒爷说的是，这些汉人也就这点本事了。待我蒙古健儿的马蹄踏过去，管叫他们这些烂泥沟都填平了！”

　　汉军旗统领也点头哈腰：“王爷英明，观其阵势，已是未战先怯！”

　　阿济格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心中那因对方火炮传闻而产生的一丝谨慎，此刻已被固有的傲慢彻底淹没。在他看来，任何不敢与八旗骑兵正面冲阵的军队，都是不堪一击的弱者。

　　“去！”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派几队哨骑过去，探探虚实，看看这些地老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若是他们连哨骑都不敢应战，那便真是土鸡瓦狗了！”

　　“喳！”身旁的戈什哈（亲兵）领命，立刻挥动令旗。

　　很快，数股清军骑兵，每队约百人，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本阵中呼啸而出。他们主要是蒙古轻骑，马蹄翻飞，卷起漫天黄尘，发出尖锐的呼哨声，朝着青鸾军阵地的前沿迅速逼近。他们意图利用速度和骑射，进行试探性骚扰，引诱对方开火或者出击，从而判断其火力配置和防御弱点。

　　乌云般的清军主力在原地蓄势待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股扑向“钢铁荆棘”的轻骑身上。阿济格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那些胆小的南人士兵在箭雨下崩溃逃窜的场景。

　　然而，他期待的混乱和怯懦并未出现。那片铁灰色的阵地，依旧沉默着，如同沉睡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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