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然而，他仍不敢相信这条政令会真正实施。

　　若将六国贵族的土地分发给平民百姓，东郡的权贵必定会起兵造反，秦廷内部也会因此对赢零产生强烈不满。

　　更关键的是，这会零底动摇秦国本土贵族对赢零的支持。

　　天下贵族不论出身，利益始终紧密相连。

　　倘若赢零在东郡动了六国贵族的土地，秦国的权贵们难免会忧虑：有朝一日他登上王位，会不会也将他们的田产分给平民？

　　就连大隋、大明、大宋的豪族门阀也会担忧：若赢零成为秦皇，日后攻占各国时，是否会如法炮制？

　　这等于是与天下最有权势的阶层为敌。

　　新政的影响太过深远。

　　不是没人想到这个办法，而是没人敢付诸行动。

　　一旦赢零推行此策，就意味着要对抗整个天下的贵族集团。

　　毫不夸张地说，他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当然，这项政策也并非全无好处。

　　赢零将获得底层百姓的拥戴，其声望将超越各国君主。

　　若能在东郡顺利实施，这里将成为天下百姓心目中的理想乡。

　　但民心真的能助他登上至尊之位吗？

　　张良深深吸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此时会场内的诸子百家首领们尚未完全理解赢零的用意，脸上写满困惑。

　　他们自然明白赢零所言之意。

　　农家与墨家之所以能聚集数十万无地民众，根源就在于这些人失去生计。

　　若能获得土地，这些人又怎会投身叛逆？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土地从哪里来？

　　天下的良田，早已被权贵瓜分殆尽。

　　殿下所言极是，农家与墨家之乱，根源确是百姓无地可耕。”

　　农家首领田光开口道：若能分予田地，确实能安定民心。”

　　但敢问殿下，田地从何而来？

　　东郡的土地都在六国贵族手中，如何分配？

　　赢零平静道：我欲颁布法令，将东郡六国贵族的土地分给农家、墨家弟子及所有无地百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田光、燕丹、田猛、田虎、田言、田蜜、盗跖、徐夫子、高渐离、雪女等人脸上都浮现震惊之色。

　　分割贵族土地给平民？

　　赢零竟敢行此惊世之举？

　　这势必会引发东郡贵族叛乱，更可能断送他的前程。

　　秦国的权贵们，又怎会容忍一个可能损害他们利益的未来君王？

　　这项新政注定要得罪整个权贵阶层。

　　赢零殿下，您当真要这么做？田光难掩惊诧。

　　自入主东郡以来，我便下令零查桑海城内贵族隐匿的田产，想必诸位早有耳闻。”

　　丈量土地，正是为分配做准备。”

　　赢零正色道：经查，仅桑海一城，六国贵族就隐匿田产二十余万亩。

　　他们奴役百姓，鱼肉乡里，坐享其成其罪当诛！

　　分配桑海贵族土地只是开始。

　　今日之后，将在东郡全境推行土地改革。”

　　诸子百家首领这才恍然：难怪赢零要招揽各家人才。

　　推行新政需要大量基层官员，而这些寒门子弟正是最佳人选他们与贵族天然对立。

　　农家与墨家众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心中波澜起伏。

　　殿下为何兵行险着？田光仍未参透。

　　为苍生共济老者得安，壮者得用，幼者得教，孤苦者皆得庇佑。

　　财不虚掷，私敛非所求；人尽其能，不为己私。”

　　苍生共济？！

　　田光与众人大震。

　　原当这只是虚言，而今赢零竟真以贵胄之田养万民！纵观诸国，何曾有如此体恤黎庶的君王？纵使唐皇世民深明之道，良田仍握于世家之手，百姓勉强度日。

　　殿下此策，恐自绝于秦廷，更与天下豪强结仇。”田光再度诘问。

　　纵万夫所指，吾往矣。”赢零神色淡然。

　　他早知会触怒秦国勋贵，然始皇圣意岂容左右？赴东郡前，其谋已定：先分田安民，再征隋、宋、明三国拓土。

　　此政如锋刃斩权贵、均田产，对列国实为碾压之势。

　　后世已验此策之效：得田之民必誓死追随，所募之军皆为自身而战。

　　此乃百姓之师，非赢零私卒。

　　何况，他尚有秦之铁骑与龙骑为刃。

　　纵万夫所指吾往矣

　　儒门荀况目露精芒，自赢零身上得见治世之担；张良默诵此言，若非家国之恨，几欲效忠；田光凝视良久，终屈身长揖。

　　赢零殿下心系苍生，田光由衷敬服。”

　　身为农家之首，田光正色行礼，周遭农家头领亦相继向赢零躬身。

　　墨家诸首如盗跖、徐夫子、雪女等人，同样垂首致意，眼中尽是叹服。

　　赢零贵为秦公子，本可坐享尊荣，甚或承继大统。

　　将东郡六国贵戚之田分予贫民，于他实无必要。

　　此举险象环生，却无多少实利，甚或断送前程。

　　然他仍愿为无依之民，为那渺远的苍生共济涉险。

　　然

　　当田光、盗跖等人心怀敬仰，向赢零深深行礼时，墨家巨子燕丹却静立未动，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赢零。

　　他绝不愿见赢零将贵胄之田分予百姓。

　　若此事成真，墨家底层弟子必将散尽，他这个巨子岂非形同虚设？

　　无追随者，何以复国？何以向秦皇复仇，乱秦大局？

　　燕丹眸底掠过一丝杀机。

　　唯赢零身死，此狂策方能零底消弭。

　　会场之内，除燕丹外，诸多出身贵族的儒门弟子及诸子门人亦对赢零毫无敬意，唯有切齿之恨与惶惧。

　　尤以小圣贤庄儒家弟子为甚，彼等多出自六国贵胄，正因族拥田产，方能读书明理，入仕为官。

　　若贱民亦得田产，其位岂非岌岌可危？

　　一旦百姓有地，便可供子读书，读书则明理，不再愚钝，甚或求取功名，翻身做主。

　　此将零底撼动其根基！

　　敢问殿下，东郡六国贵胄何罪之有？一儒生厉声质询赢零。

　　百姓又何罪？任尔等宰割鱼肉？

　　赢零冷嗤：况东郡六国贵胄隐匿田亩，欺瞒大秦，本就当诛！

　　那儒生还欲争辩，一衣衫褴褛的农家弟子猛地掷出石块，怒喝道：

　　殿下明鉴！我等贫民何罪之有？

　　生来便遭尔等盘剥，未尝温饱，而尔等贵胄却锦衣玉食，穷奢极欲！

　　农家弟子闻言群情激愤，纷纷向儒家弟子讨要说法。

　　我爹娘给贵族做牛做马一辈子，活活累死在田里！

　　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害死了我全家！

　　众人怒发冲冠，有人已经抽出兵刃，恨不得立即报仇雪恨。

　　墨家众人听着农家的血泪控诉，也按捺不住加入了声讨儒家的队伍。

　　整个会场乱作一团，喝骂声此起彼伏。

　　赢零看着这番景象，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看来农家和墨家的普通弟子终于认清了仇敌是谁。

　　田光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再让赢零这么煽动下去，我们农家就要散了！

　　田虎、田猛等农家高层见状心急如焚。

　　要是弟子们都分到田地，谁还愿意留在农家？

　　他们这些首领岂不是要成光杆司令？

　　侠魁田光眉头紧锁，环视着六贤堂的诸位兄弟

　　这些人的想法，显然与自己大相径庭。

　　若真能让数十万农家百姓过上好日子，就算农家解体又何妨？

　　说到底，有些人不过是在乎自己的权势罢了。

　　你们以为拦得住吗？

　　田光冷冷反驳：

　　要是赢零真把贵族的田地分给百姓，农家墨家的人自然都会跟着走，谁能拦得住？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谁不想要好日子？

　　既然拦不住，不如直接杀了他？

　　阴阳家席位间，卫庄缓缓起身，朝赢零走去。

　　森冷的目光扫过全场，肃杀之气瞬间让嘈杂的会场安静下来。

　　众人如坠冰窟，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恐惧。

　　这是天象境巅峰的威压。

　　卫庄的出现让百家首领瞳孔骤缩，面露忌惮。

　　江湖上谁不知道，卫庄出自那个曾让诸侯胆寒的纵横家？

　　这一代的传人正是卫庄与盖聂。

　　虽然不如先辈位高权重，但卫庄执掌流沙，盖聂护卫秦皇，谁也不敢小看。

　　尤其是卫庄。

　　死在他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连燕太子丹都传言命丧其手。

　　现在，他能斩杀大秦九公子吗？

　　黑袍白发的剑客步步逼近。

　　鲨齿剑寒光闪闪，杀气弥漫整个会场。

　　在这恐怖的剑意笼罩下，无人敢轻举妄动。

　　农家墨家弟子噤若寒蝉，儒家子弟却暗自窃喜卫庄越强，赢零越危险。

　　高台上，赢零独自而立。

　　底层的农家墨家弟子握紧拳头。

　　这位公子承诺的分田政策，比他们那些空谈理想的首领实在多了。

　　可他挡得住那把饮过王侯血的鲨齿剑吗？

　　他们不愿看到赢零出事。

　　若他遭遇不测，百姓的希望就会破灭。

　　可能再也无法翻身。

　　但赢零真能对抗天象境巅峰的卫庄吗？

　　要知道天象境也分高低，有大天象境和普通天象境。

　　赢零曾在大唐斩杀过天象境的金轮法王。

　　可卫庄是秦国顶尖剑客，已达大天象巅峰。

　　此战胜负难料。

　　农家众人与墨家弟子正担忧之时，田光突然迈步上前，横剑拦住了卫庄。

　　“卫庄先生为何执意取赢零殿下性命？”

　　“有人花了大价钱要他的脑袋。”卫庄抬眼，眼中透着冷意，“田光，你打算插手？”

　　“赢零殿下心系苍生，为农家与墨家弟子谋福，我岂能袖手旁观？”田光握紧剑柄，神色凛然，“农家自有立场，绝不容你伤他。”

　　这一幕令百家首领大感意外。

　　农家素来与秦国不睦，田光更是传闻与秦国有怨，如今却挺身护住公子赢零。

　　“你竟要保他？”卫庄冷笑，目光扫视农家众人，“问问你的手下，有几个愿意跟你走？”

　　话音刚落，田猛便高声喊道：“大哥别被赢零蒙蔽！秦国杀我农家子弟，连六位长老都死在他们手里，这仇怎能不报？”

　　田虎等人也随声附和。

　　他们手握大权，生怕赢零的新政动摇自身根基。

　　“你们已被私欲蒙心，忘了农家初衷！”田光怒斥一声，猛然拔剑。

　　剑气激荡，大天象境界的威压席卷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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