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先发制人（下）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归义港紧紧包裹。只有灯塔上微弱的灯火，在海风中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码头边，改装后的“潜蛟艇”静静伏在水面，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色蛟龙。艇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草，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乎难以分辨。

　　子时，六名队员准时集结。

　　司徒清淮身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锋利的弯刀，背上斜挎着一把短铳。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记住，我们是‘毒刺’，只刺要害，一击即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恋战。”

　　肖恩背着沉重的工具包，里面装着拆卸火炮的特制工具、软铅块、还有一小包烈性炸药——这是最后的手段。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紧张。这不是他第一次冒险，但这一次，赌注太大了。

　　两名动力员都是陆战队的老兵，他们检查了脚踏驱动装置，确保万无一失。另外两名突击手则握着上了膛的火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出发。”司徒清淮低喝一声。

　　六人依次登上潜蛟艇。肖恩最后一个上去，他小心地将工具包放在指定位置，然后熟练地关闭舱门。舱门密封得很好，只留下通气管露在水面，像一根不起眼的芦苇。

　　司徒清淮坐在舵手位置，启动了潜望镜。模糊的影像中，恶魔岛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推动舵轮，同时对动力员说：“开始。”

　　两名动力员立刻蹬动脚踏板，潜蛟艇缓缓驶离码头，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的大海。

　　海面平静得有些诡异，只有潜蛟艇划破水面的细微声响，很快就被海浪的呜咽声淹没。

　　司徒清淮全神贯注地盯着潜望镜，根据事先标记的参照物调整方向。

　　潜望镜的视野很窄，而且随着海浪的颠簸不断晃动，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个细微的偏差，都可能导致行动失败。

　　肖恩坐在船舱里，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想荷兰火炮的结构图。

　　他在欧洲见过类似的火炮，知道其关键部位在哪里。瞄准器、炮闩、膛线……只要破坏其中任何一个，火炮就无法正常使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船舱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浑浊。动力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还有多久？”一名突击手低声问。

　　“快了。”司徒清淮的声音有些沙哑，“根据潮汐表，再过一刻，潮水就会涨到最高。”

　　寅时二刻，潜蛟艇抵达恶魔岛背面的悬崖下。

　　司徒清淮通过潜望镜观察，确认海湾里没有巡逻船。他示意动力员停止蹬踏，潜蛟艇轻轻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

　　“准备下潜。”司徒清淮说。

　　动力员打开舱底的压载水舱，海水缓缓涌入，潜蛟艇开始下沉。通气管顶端的防浪罩刚好露出水面一寸，像一颗黑色的钉子，钉在平静的海面上。

　　水下一片漆黑，只有潜望镜传来微弱的光线。司徒清淮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潜蛟艇，避开水下的暗礁和岩石。潜航的速度很慢，每前进一寸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一刻钟后，潜望镜终于捕捉到岸边的景象。

　　悬崖下的海湾比想象中更隐蔽，四周都是高耸的峭壁，只有涨潮时才有足够的水深。此刻，潮水最高，刚好淹没了岸边的礁石。

　　“准备登陆。”司徒清淮关闭压载水舱，启动排水泵。潜蛟艇缓缓上浮，舱门露出水面。

　　肖恩第一个跳出船舱，他迅速爬上湿漉漉的岩石，观察四周。峭壁上长满了藤蔓，岩石湿滑无比，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确认安全后，他对身后做了个手势。队员们依次登陆，动作迅速而安静。

　　“跟我来。”肖恩压低声音，沿着峭壁下的一条狭窄小路向前走。这条路是林振武在密信中提到的，只有涨潮时才能通行，退潮后就会被礁石堵住。

　　小路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散发着潮湿的腐叶味。队员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尽量避开干枯的树枝，以免发出声响。

　　走了大约半刻钟，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肖恩示意大家停下，他爬上一块巨石，用望远镜观察。

　　不远处，就是恶魔岛的中央空地。那里灯火通明，几十名荷兰技师正在忙碌着。他们围着一门巨大的火炮，有的在测量数据，有的在调整零件，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察觉。

　　火炮的周围，站着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守卫，他们来回巡逻，警惕性很高。但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炮和技师身上，对来自悬崖方向的威胁，显然没有任何防备。

　　“是主炮台。”肖恩低声说，“林振武说的没错，荷兰人把主要防御都放在了东侧。”

　　司徒清淮点了点头，对两名突击手说：“你们在这里警戒，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然后，他对另外两名队员说：“我跟你们和肖恩去炮阵。记住，动作要快，尽量不要惊动他们。”

　　肖恩带着三人，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悄悄向炮阵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荷兰技师们的交谈声清晰可闻。他们说着流利的荷兰语，夹杂着一些技术术语。肖恩能听懂一些，他们似乎在讨论火炮的射程和精度。

　　“就是现在。”肖恩低声说。

　　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陶罐，里面装着煤油和硫磺粉。这是制造烟雾的简易装置。

　　他示意一名队员，队员会意，迅速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将陶罐放在树枝上，拉开引信。

　　“砰！”

　　陶罐爆炸，一团黑色的烟雾瞬间升起，笼罩了大半个空地。

　　“怎么回事？”

　　“着火了吗？”

　　荷兰技师们顿时慌乱起来，守卫们也纷纷围了过去，试图扑灭火焰。

　　“行动！”肖恩低喝一声。

　　他带着司徒清淮和另一名队员，像三道黑影一样冲向火炮。

　　荷兰技师们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视线受阻。肖恩趁机爬上火炮，迅速找到瞄准器，用工具用力一撬，瞄准器应声而落。

　　“快，拆炮闩！”他喊道。

　　司徒清淮和队员立刻动手，他们按照肖恩事先教的方法，拆卸火炮的炮闩。炮闩是火炮的关键部件，没有它，火炮就无法发射。

　　就在这时，一名荷兰技师发现了他们：“有敌人！”

　　他的喊声划破夜空。

　　守卫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射击。

　　“砰砰砰！”

　　枪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撤！”肖恩大喊一声。

　　他迅速从火炮上跳下来，将一包软铅块塞进炮膛，然后拉着司徒清淮和队员，向灌木丛跑去。

　　“追！”一名荷兰军官大喊，带着守卫们追了过来。

　　但他们刚跑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原来，林振武安排的内应已经行动。他们在木材仓库里点燃了炸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仓库着火了！”

　　“快去救火！”

　　守卫们又一次被分散了注意力，一部分人冲向仓库，一部分人继续追击肖恩等人。

　　肖恩带着司徒清淮和队员，借着烟雾和火光的掩护，成功逃回了小路。

　　“我们成功了！”一名队员兴奋地说。

　　肖恩喘着粗气，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否则就麻烦了。”

　　他们沿着小路迅速返回海湾。两名突击手已经在那里等候，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敌人追来了吗？”

　　“暂时没有，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撤离路线。”肖恩说。

　　六人迅速登上潜蛟艇。司徒清淮启动潜望镜，观察海面。

　　“快，潜航撤离！”他说。

　　动力员立刻蹬动脚踏板，潜蛟艇缓缓下沉，消失在海面。

　　就在他们潜航离开不久，荷兰守卫们追到了海湾。但此时，潮水已经开始退去，礁石露出水面，潜蛟艇早已不见踪影。

　　“他们跑了！”一名守卫大喊。

　　荷兰军官看着空荡荡的海湾，脸色铁青。他知道，火炮被破坏，木材仓库被烧，这次的损失太大了。

　　他立刻下令：“加强警戒，搜索全岛！一定要把那些混蛋找出来！”

　　但此时，肖恩和他的队员们，已经乘坐潜蛟艇，在水下向着归义港的方向，悄然驶去。

　　潜望镜里，恶魔岛的灯火越来越远。肖恩靠在船舱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次行动成功了。虽然过程惊险，但他们做到了。他们用一艘简陋的潜蛟艇，毁掉了荷兰人最得意的火炮，打破了他们的技术垄断。

　　归义港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荷兰人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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