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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冰信抵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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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城外的冰河泛着青灰色,冰裂声像碎玉般从河面传来。

  辛弃疾立在粮船甲板上,看最后一船糙米被冻卒们用草绳捆着,顺着冰面滑向官仓。

  他裹着范如玉新制的棉袍,肩头还沾着昨夜落的雪,却不觉得冷——自入淮以来,每夜冻卒们啃的糙饼里都掺了他让吴六郎悄悄添的姜粉,棉袍絮的是杭州纺娘赶制的新棉,连粮舱都铺了范如玉托人捎来的竹炭层吸潮。

  仓吏验粮了!吴六郎的吆喝混着河风撞进耳里。

  辛弃疾转身时,见那白胡子仓吏正抖开一袋米,糙米在雪地上铺成金亮的滩,竟连半粒霉斑都寻不见。

  更让老仓吏发怔的是,每袋米里还压着张薄纸,墨字被蜡封得严严实实,他用指甲挑开蜡层念道:《安民约》——漕粮过县,官秤足斤,役夫免丁,老弱留半。

  辛大人,这......老仓吏抬头时,眼眶竟有些发红,二十年前虞相督粮,也没这般周全。

  辛弃疾蹲下身,指尖拂过那行字。

  这是他昨夜在船篷下写的,范如玉的小楷在前,他的行草在后,墨迹里还浸着松烟墨的苦香。百姓要的不是空口白话。他对老仓吏笑,你且记着,这约不是贴在墙上的,是要刻在官秤上、烙在粮袋里的。

  日头西斜时,冰河的裂声更密了。

  辛弃疾让吴六郎打了盆冰水来,站在船头净手。

  冰水浸得指尖生疼,他却洗得极慢,仿佛要把这两月来查漕弊、追火油、护粮船的艰辛都洗进河底。

  待手擦净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卷青帛,正是《查弊疏》——通济行资敌的账册、崔与之亲信的供状、三十名冻卒的活命钱明细,全在里面。

  取冰匣。他对吴六郎道。

  那冰匣是范如玉早让人备好的:外层是整段冰砣雕成,刻着二字,笔画里填了丹砂,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内层衬着杭州产的棉絮,最里层是铜盒。

  辛弃疾将《查弊疏》轻轻放进去,又摸出范如玉捎来的信笺——她的字迹比平日更刚劲,元嘉破雪而行,妾守暖而待——此非私情,乃共誓于天下,墨迹未干,还带着墨香。

  他把信笺塞进冰匣夹层,看吴六郎用棉絮裹紧,再合起冰盖。

  冰盖与冰身严丝合缝,只消半日,冻风就能把接口冻得比铁还牢。

  直送李押班,不得经他人手。他拍了拍冰匣,你亲自跟去临安,若有人拦......

  大人放心。吴六郎攥紧腰间的短刀,冰匣在,某命在。

  冰匣启程那日,杭州城飘起细雪。

  范如玉站在信柴阁二楼,看绿芜最后一次检查冰匣:用手摸冰面,确认没有化水的痕迹;敲冰身,听声音是否清脆。夫人,冰封得瓷实。绿芜抬头时,睫毛上沾着雪粒,这冰匣到临安,该还像从雪堆里刚掏出来的。

  范如玉抚过冰匣上的二字。

  她今早刚收到建康捷报,说粮入官仓那日,三十名冻卒围着火堆唱《淮南谣》,歌词里全是辛大人范娘子随冰信同行五个字是她亲笔题在棉衣包上的,墨迹渗进蓝布,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花。启程吧。她对押车的庄头道,慢些走,让冰信多沾些地气。

  冰匣抵临安那日,崔与之的靴底几乎要磨穿政事堂的砖。

  他攥着份冻卒三十人暴毙的伪报,额角青筋跳得厉害——辛元嘉烧火油、查漕弊,早把他在淮南的根基掀了个底朝天,若再让那冰匣进了宫......虞相,他朝案后垂眸看奏的虞允文一揖,辛元嘉滥用民力,致三十冻卒横死,此等酷吏,理当夺职查办!

  虞允文的笔尖顿在奏纸上。

  他认得崔与之这手,当年秦桧整张浚时,用的也是先告状,后查案的手段。

  正欲开口,殿外忽有脚步声传来。

  李守忠捧着冰匣跨进门,冰匣上还凝着白霜,在暖阁里腾起细雾:陛下有旨,辛公雪证至矣。

  孝宗的御案前,冰匣地裂开条缝。

  李守忠用银钎轻轻一撬,冰水顺着案角淌进铜盆,露出里面的青帛、账册、供状。

  韩元吉展开《查弊疏》,读到火油售敌,资寇自肥时,手指发颤:崔大人,这通济行的商档,可是你亲批的?

  崔与之的脸白得像冰匣里的棉絮。

  他想辩,却见孝宗盯着那叠商档,指节捏得泛青。李押班,孝宗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破了的箫,百姓说的雪夜灯龙,到底是个啥模样?

  李守忠跪下来,眼前浮现出扬州冰岸上的火光——橘红的火舌卷着雪粒窜向夜空,百姓们的棉袍被映得发亮,有个拄拐的老者哭着说:三十年了,我在汴梁城看过这样的灯火,那是宋军打退金兵的夜里......他喉头发紧,一字一句道:每夜焚火油于冰岸,光如长龙,百姓扶杖观之,有老者泣曰:三十年不见此光,乃仁政复临也。

  殿里静得能听见冰水滴进铜盆的脆响。

  孝宗忽然抓起朱笔,在《查弊疏》上重重一勾:崔与之削职查办,家产抄没,以儆效尤。笔锋未落,墨点已经晕开,像滴砸在雪地上的血。

  当夜,韩元吉裹着斗篷来到辛府。

  范如玉正坐在灯前,把新抄的《安民约》一张张理齐。

  案头的冰匣空着,却还凝着些微寒气。公之策在江南,公之信在民心,公之名在冰雪——此局已定,谁可撼之?他叹道。

  范如玉抬头笑了,将一张《安民约》轻轻放进冰匣。此约不灭,信亦不绝。她对站在廊下的庄头道,明日送回淮河,让冻卒们看看,这冰信不是只往朝堂去的。

  千里外的建康城楼上,辛弃疾望着江雾渐散。

  冰河的裂声更响了,碎冰撞着船舷,发出清越的响。

  他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里还浸着范如玉捎来的梅花蜜,甜得人眼眶发热。你道冰信止于朝堂?他对着江风低语,不,它始于民心,终将化雪成江,载我北伐之舟。

  临安北门驿亭的雪停了。

  驿卒扫开台阶上的积雪,见朱红门匾上的二字被擦得发亮。

  有穿官服的小吏跑来报:辛大人,金使明日抵京,圣上口谕,着你亲执节旄相迎。

  辛弃疾裹紧斗篷,望着驿亭外初霁的雪色。

  风卷着梅香扑来,他摸了摸腰间的冰纹玉佩——那是范如玉今早让人捎来的,刻着冰破春生四字。

  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整了整节旄上的红缨,在风里挺直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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