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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心震为剑,直指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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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开封南郊的涡阳渡口却灯火通明。

  三丈高台立于河岸之上,黑石垒基,赤幡覆顶,上书“心证”二字,笔力千钧,似剑锋劈出。

  台中央设案,三封伪信残稿并列铺展,旁置模本拓片,墨迹清晰可辨;那卷曾被王知远当众宣读的“盟约”抄本,则静静横陈其侧,纸面泛黄,仿佛吸尽了北方十年的风沙与血泪。

  辛弃疾披甲未卸,玄袍垂地,步履沉稳登台。

  他身后,阿霓执一杆素幡,幡面无字,唯染暗红斑痕,似旧血凝成;李铁头率百名亲兵环立四方,刀不出鞘,杀气已盈野。

  台下,自南而逃的遗民列阵以待,老少相扶,目光灼灼如星火聚海。

  风从汴梁方向吹来,带着黄河泥腥与焦土余烬的气息。

  远处开封城楼隐在雾中,箭垛森然,守军未动,却有细作飞马入城。

  完颜守贞必已在殿中屏息凝听——这一场,非为胜负,乃为道义之决。

  三日前范如玉遣来的传话,早已随江风传遍北地:“完颜守贞若敢令王知远再登台,我便当场拆其心伪。”

  今晨鸡鸣,使者回报:王知远出城了,孤身一人,乘一辆素车,无卫无旗。

  此刻,那人正缓步而来。

  王知远身穿褪色紫袍,冠缨歪斜,面色灰败如死灰。

  他踏上台阶时脚步虚浮,几乎跌倒。

  台下百姓见之,怒目而视,低语如潮水暗涌:“此等降臣,也配登心证台?”

  辛弃疾却不发一言,只静立台心,双目微阖。

  待王知远站定,尚未开口,他忽睁眼,目光如电直刺其心。

  金手指悄然运转——过目不忘,早已不止记文识策。

  此刻,他所察者,非言语,非文字,而是人心震颤之迹。

  呼吸紊乱,频次错杂;提及“盟约”二字时,右手中指轻颤三次,袖口微动;喉结上下滑动,竟连吞咽三次——皆非寻常说辞之态,乃是恐惧至极、强压良知所致。

  辛弃疾缓缓上前一步,声不高,却穿风透雾:“王大人,你昨夜可曾梦见过你那七岁夭儿?”

  王知远浑身剧震,瞳孔骤缩,脚下踉跄后退。

  “你在梦里看见他了吧?”辛弃疾再进一步,声音低沉如钟鸣地底,“穿着白麻小衣,站在南岗松林边,唤你‘爹爹’……可你不敢应,因为你知,自己正在做一件让他永不能安眠的事。”

  台下鸦雀无声。

  “你说一句伪言,心必震三下。”辛弃疾一字一顿,如铁锤击砧,“第一下在喉——因愧对祖宗牌位,列代清名毁于汝口;第二下在胸——因惧我识破真相,天下共唾汝名;第三下在腹——因你知道,完颜氏不过利用你一时,事成之后,必将弃你如敝履!”

  王知远额头冷汗涔涔,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辛弃疾忽然转身取笔,在宣纸上挥毫写下“辛”字。

  顿首如叩,收锋微颤,一笔一画,沉稳苍劲。

  写罢,指向王知远袖中藏着的讲稿:“你背的,是金人写的话;我写的,是祖训刻的魂。”

  “你摹的是形,我书的是骨。”

  “你怕的是死,我守的是义。”

  “你口中所谓‘盟约’,不过是一纸胁迫忠良、离间民心的毒计!而今日此台,不审文书,审人心——审你王知远,是否还有一丝宋人之魂尚存!”

  王知远颤抖着伸手入袖,欲掏讲稿,手却抖得几乎撕碎纸页。

  突然,他双膝一软,扑跪于地,额头重重磕在石台上,发出闷响。

  “我儿尸骨尚在开封南岗……”他哽咽失声,泪水混着泥土,“完颜言若我不读此书,便掘坟焚骨!我……我非不忠,乃惧失子最后归处啊!”

  风止,火摇,万人屏息。

  辛弃疾俯视良久,终伸出手,将他缓缓扶起。

  “你非奸臣,乃惧者。”他的声音低沉而宽厚,似能承山河之重,“然惧而不逃,仍至此台,说明你心中尚有羞耻,尚知是非。这份良知未灭,便是救赎之机。”

  他抬眸望向北方城郭,目光穿透迷雾:“王知远,今日我许你一诺——收复开封之日,我亲带汝祭子坟前,以宋礼安魂,告慰九泉。”

  王知远猛然抬头,眼中泪光炸裂,嘴唇哆嗦,终化作一声长嚎,伏地叩首,泣不成声。

  就在此时,他猛地抽出袖中讲稿,双手捧起,走向台前火盆。

  火焰腾起,映照着他扭曲而解脱的脸。

  台下人群骚动起来,无数目光聚焦于那即将焚化的纸卷——那一纸曾动摇军心、离间南北的“盟约”,终于要在万众见证之下,化为灰烬。

  而在人群最前,一位白发老妇默默解开包袱,捧出一件残破铁甲,指尖抚过胸前刻名,浑浊的眼中燃起烈火。

  风中,阿霓高举魂幡,幡布猎猎作响,仿佛听见了千万亡灵的低语。

  (续)

  火舌吞没最后一角黄纸,那曾被奉为“铁证”的伪盟约,在万人注目之下化作灰蝶纷飞。

  一缕青烟盘旋而上,仿佛挣脱了十年桎梏的冤魂,终于得以升腾向北国寒空。

  涡阳渡口静得落针可闻,唯余火焰噼啪作响,如同天地间最庄重的判词。

  王知远跪在焦盆之前,双手空空,肩头剧烈起伏。

  他不再掩饰哭泣,也不再惧怕羞辱。

  那一把火,烧尽了谎言,也焚出了残存的人性。

  台下百姓望着这失节之臣痛悔如婴孩,竟无一人喝骂。

  沉默中,有老者轻叹:“若换我在此境,未必能不低头。”

  便在这时,人群前排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缓缓上前。

  她步履蹒跚,却挺直脊梁,手中捧着一件残破铁甲,胸前刻名早已模糊,唯余“张”字半边与一道深陷刀痕。

  她将甲胄轻轻置于案前,双膝触地,声如裂帛:

  “我儿张昭,死于金营马厩,尸不得归,骨不入土。若非辛公执义举旗,北伐未启,我等遗民永世不得见天日!今日此甲,非祭亡魂,乃誓生者——宋人未绝,山河必复!”

  语毕,她以额触甲,久久不起。

  台下万千目光随之低垂,继而有人解下衣带,撕成白巾系于臂上;孩童拾起炭枝,在石板上写下父兄姓名;伤残老兵拄拐叩地,三声如鼓。

  阿霓立于高台之侧,素幡染血未干,此刻迎风怒展。

  她闭目凝神,清越之声骤起,诵的是辛弃疾早年所撰《归正令》,昔日仅存于军中文档,今夜首次响彻北地荒原:

  “凡我旧民,流离异域,心向中华者,皆为归正。

  不问曾降与否,不论羁留几载,

  只要拔刃向敌,回首南望——

  即是我朝赤子,山河故人!”

  一字一句,如钟振幽谷,似雨润焦原。

  百姓相顾泪下,许多人跟着低声应和,声音由弱转强,终成海潮奔涌。

  而辛弃疾伫立中央,双目微阖。

  他的“心震辨伪”之能,已不止于察言观色——此刻,他竟从那焚烧殆尽的信纸余烬中,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情绪残影:不是伪造者的冷酷算计,亦非传递者的惶恐遮掩,而是一种深埋的、被逼执笔时的剧痛与不甘。

  那是另一个无名书吏的灵魂震颤。

  “原来……心震之处,即是破绽之门。”他喃喃低语,眸光忽明,“完颜守贞以为人心可胁迫,文字可操控,却不知——真正的文书,从来不在纸上,而在血脉之中。”

  话音未落,七州百姓齐燃魂灯。

  豆火点点,自涡阳蔓延至汴堤,连缀成片,竟天然勾勒出一个巨大“正”字,横亘原野,直指开封城头。

  火光映照城墙箭楼,守军悄然退隐,连旌旗都收了一半。

  当夜,江风凛冽,星斗垂野。

  辛弃疾独立南岸沙碛,披氅临流,遥望对岸沉沉黑影。

  李铁头疾步而来,抱拳低禀:“细作回报,完颜守贞闻王知远焚约,当场怒斩三名幕僚,下令紧闭四门,撤除浮桥哨卡,全线收缩防务。”

  他顿了顿,又道:“但据探报,金军近日频调重兵,粮秣昼夜转运,似有异动。”

  辛弃疾抚剑不语,指尖摩挲剑格上的刻痕——那是他少年时随祖父潜伏济南所留。

  忽然间,脑中魂影翻涌,千百个熟悉的身影浮现眼前:秦猛断喉仍扑敌阵,岩生负盾护民而殁……那些战死北地的旧部英灵,竟于此刻齐列意识深处,人人面向开封,如催战鼓,似诉未酬之志。

  他猛地睁眼,拔剑北指,声裂长空:

  “伪信已焚,民心已归。明日——整军北进,收复开封!”

  消息飞传诸营,号角次第响起。

  帐内,范如玉就灯而坐,手中轻抚一幅《山河图》。

  画中山川未改,却已用朱笔细细标注行军路线与屯粮之所。

  她望着图上开封二字,唇间逸出一语,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

  “这一战,不是复仇,是回家。”

  朔风穿帐,烛火摇曳。远方天际,乌云压境,隐隐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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