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龙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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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未明,风犹寒。

  临安城门在一声沉响中缓缓开启,铜环叩动,仿佛惊醒了整座沉睡的皇都。

  万籁俱寂之中,一道火光自江上破雾而来,如流星划过长夜,直落候潮门外。

  守卒仰首,只见沿岸七烽已熄,唯余余烬袅袅,似龙尾扫过苍穹。

  就在这火光消逝的刹那,宫门铜铃骤响——圣驾出!

  百姓尚在梦中,却被奔走相告的脚步惊醒。

  有人披衣推窗,有人赤足登阶,只见御辇已至城下,黄罗伞盖之下,竟是宋孝宗赵昚亲临!

  文武百官尚未列班,内侍张承恩捧诏立于驾前,双手微颤,声音低却清晰:“陛下,此非迎臣,乃迎国魂。”

  孝宗不语,目光凝于远方。

  薄雾中,一乘素辇自水道登岸,由纤夫缓步牵引而行。

  辛弃疾倚于车中,面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袍角沾着江南泥痕与北地风霜。

  他本欲强撑下舆跪拜,然双膝甫触地,便觉气力难继。

  就在此时,一道明黄身影抢步上前,牢牢扶住其臂。

  “卿若拜,朕当还礼。”孝宗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你病成如此,还负山河之重,是朕之愧。”

  话音未落,四野骤然伏地。

  万千百姓自巷陌涌出,老者拄杖,妇人抱婴,童子牵父衣而跪。

  一人起誓,万人同声——

  “辛公不倒,大宋不亡!”

  呼声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震动九霄,竟使宫中檐角铜龙微微回首,鳞甲轻鸣,似亦为之动容。

  那龙本为镇火之物,今夜却似感知天地正气激荡,悄然转颈南望,仿佛在问:何人归来,令山河共震?

  与此同时,赵阿墨奉诏入宫。

  他年不过三十,眉目清峻,行走间不疾不徐。

  手中所持,乃一部手录残卷《心火录》,另附半道撕毁之密诏。

  这是他在校勘旧档时偶然发现的遗物,原属乾淳三年兵部秘奏,上有批注数行:“将贵专断,战在机宜”八字尤为醒目,笔迹刚劲,出自少年之手。

  孝宗展卷细读,忽瞳孔一缩。

  他认出了这笔迹——正是当年殿试廷对时,那个因直言“主和误国、养寇自安”而遭贬谪的年轻进士!

  “赵阿墨……”他喃喃出声,指尖抚过纸面,似触到了久违的忠骨,“朕失贤久矣。”

  殿内烛影摇红,映照帝王面容苍然。

  他曾有志恢复,却被朝议所困,被岁月所磨,多少锐气化作隐忍。

  今日见此批语,如闻惊雷贯耳。

  原来当年那一道被压下的谏言,竟与今日辛弃疾所倡之策遥相呼应,皆出于同一颗不肯低头的心。

  当夜,孝宗亲书“正气昭昭”四字赐予赵阿墨,并敕命其掌枢密院文书,专司北伐机要。

  墨迹未干,已有宦官飞马传旨,自此,一名曾被放逐的孤臣,重回庙堂中枢。

  而辛弃疾入宫谢恩之时,携三物献于御前。

  其一为《民心录》三册,录江南八州百姓愿从军者名籍,每页皆按手印以誓;其二为“心壤”一坛,取自江北故土,黑土夹砂,中有枯根断刃;其三,则是一卷绢帛长图,绘南北心跳同频之象,谓之“南北心跳图”,以脉络相连之线,标注十七路义军藏匿之所。

  孝宗览毕,久久不能言。

  他起身离座,绕殿三周,脚步沉重如踏历史回音。

  最终停于御案之前,提朱笔于诏末加批:

  “辛卿之心,即朕之心;北地之民,即朕之民。复土之任,非卿莫属。”

  诏书落地那一刻,满殿寂静,唯有香烟袅袅上升,缠绕梁柱,宛如龙游。

  张承恩捧诏而出,步履坚定,声震宫墙。

  宣诏之声穿廊越阙,传至坊市街巷。

  百姓闻之,再拜于地,焚香祷祝。

  而此时,驿馆之内,烛火微明。

  辛弃疾卧于榻上,闭目调息。

  药汤尚温,搁于几侧,但他已无暇饮尽。

  方才宫中一幕幕仍在心头翻涌——天子亲迎、万民同呼、诏书加批……这些都不是终点,而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忽然,他胸口一热,如泉涌动。

  金手指“心渊照影”再度浮现,却不似往日般被动触发。

  这一次,它自行苏醒,清明无比,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火焰的跳动,皆在他识海中留下印记……当夜,辛弃疾卧于驿馆,四壁沉寂,唯有檐下铜铃随风轻颤,如人低语。

  药汤早已凉透,几上残卷未收,墨迹犹润。

  他本欲安神调息,然胸口那股热流愈演愈烈,竟如江河奔涌,直冲识海。

  忽而,金手指“心渊照影”自行开启,不似往昔偶感天机、浮光掠影,此番清明若镜,万象毕现。

  江南祠堂中祭祖的香火袅袅升腾,在他心湖中燃起一豆青焰;江北边城戍楼上的守夜篝火噼啪爆响,化作一道赤线横贯塞上;临安宫阙内千盏宫灯连成星河,熠熠映照龙柱凤檐;更远之处,开封信台残垣间隐秘点燃的烽火暗号,亦如一点火星穿越风雪,悄然汇入这无形之脉。

  四火交映,赤芒如织,竟在识海深处凝成一条贯通南北的赤脉,蜿蜒如龙,跃动如心。

  每一跳动,皆应万民呼吸;每一度延伸,俱随义军脉搏。

  辛弃疾猛然睁眼,瞳中似有烈焰流转——原来所谓天命,并非紫微垂象、帝王诏令,而是千万人心中不灭之火所聚!

  他喃喃而出:“原来……龙非在天,而在民心。”

  范如玉闻声趋前,执其手抚额,触到一手冷汗。

  她不言,只将暖帕覆于他腕间,目光柔静却深不见底。

  “你已非将。”她轻声道,“乃山河之影。影之所至,光不能掩,风不能移。”

  话音落时,临安皇城深处,一处幽殿烛影摇曳。

  韩侂胄独坐案前,手中帛书火光吞吐——那是他私藏多年的《心迹录》,记录着十余年来构陷主战诸臣的密语暗谋。

  如今,北伐之势如潮压境,民心尽归辛弃疾,他知大势难挽,唯有毁证以绝后患。

  火焰舔舐绢帛,灰烬纷飞。

  可就在最后一角即将化为余烬之际,灰中竟浮现三字——“龙回首”,笔力苍劲,宛如血书!

  韩侂胄惊退数步,背抵冰墙,冷汗瞬湿重袍。

  恰在此时,宫外声浪骤起,如海啸扑城。

  万民齐呼“北伐!北伐!”之声自坊巷汇聚,踏着石板街传来,震得窗棂簌簌作响。

  纸窗上映出无数人影,皆举臂向北,似千军待发,万魂同誓。

  他拔剑怒喝,欲斩空影以泄愤。

  剑锋寒光一闪,却映出自己面容——眉骨高耸,目含锐气,唇角紧抿,竟与辛弃疾有七分相似!

  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两个身影在命运长河中交错:一个披甲执笔,为民请命;一个权倾朝野,为利奔走。

  而天下只容一人成“龙”。

  烛火骤灭,殿中陷入漆黑。

  远处钟楼悠悠响起十三声,浑厚悲怆,正合当年岳武穆被鸩于风波亭的子时更点。

  韩侂胄僵立原地,剑坠于地,发出一声闷响。

  他望着虚空,声音沙哑如朽木折裂:“不是我杀你……是天下要你成神。”

  风穿殿脊,卷起灰烬残字,“龙回首”三字盘旋半空,终化为无形。

  而此时,钱塘江上薄雾渐起,一叶扁舟泊于渡口。

  舱中灯火微明,辛弃疾忽从浅寐中惊醒,额汗如雨,呼吸急促。

  窗外水声潺潺,似战鼓未歇,杀声犹在耳畔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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