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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诏书烧了,灰还往北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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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汉雨歇,晨光未启,北固山下第三十六亭前,泥泞未干。

  刘石孙立于老槐残诏之下,蓑衣垂地,发丝如铁线贴额。

  昨夜雷声虽歇,然地下金脉仍隐隐搏动,似有血脉贯通大地筋络。

  他目光沉静,盯着那株百年老槐——树身裂口犹在,金色细丝自缝中蜿蜒而出,缠绕着残存的黄帛碎片,宛如天地以丝为笔,续写未竟之诏。

  马蹄声再度破雾而来。

  两骑自临安方向疾驰而至,鞍上差役面覆寒霜,怀中抱一新诏,火种已燃于铜炉之内,焰苗微跳,映出眼中杀意。

  为首者翻身下马,冷笑一声,抽出腰刀将残诏一角挑起:“奉旨清逆,此等妖物,岂容存世?今日焚尽,以正天纲!”

  说罢挥手,火把掷向树干。

  火焰腾起刹那,异变陡生!

  那火苗甫触残纸,竟不顺风蔓延,反如遭无形之力牵引,骤然倒卷,直扑差役衣襟!

  布袍瞬燃,焦臭四溢,二人惊叫翻滚,连滚带爬退至道旁沟渠,方扑灭烈焰。

  再看那老槐,非但未损分毫,残诏上“北道”二字竟在火中愈发明亮,如烙铁印心,灼灼生辉,仿佛被天地之火重新镌刻。

  围观百姓无一人上前,亦无一人后退。

  唯见刘石孙缓步上前,蹲身拾起一片焦黑残纸,指尖轻抚那二字边缘,触之滚烫,却未退缩。

  他默然良久,终起身,取身后陶罐,将残片小心裹入其中。

  罐内早已盛满族谱灰烬与地底金脉混土——那是昨夜他亲手掘取、焚祭先祖所得。

  他封好罐口,交予身旁守亭少年:“沿民路传下去,每停留一刻,不得延误,不得张扬。”

  少年点头,隐入林间小径。

  自此七日,三十六亭灯火不熄,信使更替如流,陶罐悄然穿行于江淮村落之间。

  樵夫自江东来报:某村祠堂夜半无火自燃,残片悬空浮游,灰烬随风北去,落处草木疯长,根须竟生金丝,蜿蜒入土,如脉相连。

  刘石孙闻讯,独坐亭中,掌心抚过一捧金纹泥土,低语如祷:“他们烧的是纸,传的是令。”

  与此同时,赣南山野,云雾缭绕。

  张阿艾立于田头,鱼叉拄地,目光落在那块裂成“屯田复国”的禁令残牌之上。

  自那日校尉焚牌不成反遭火噬,州府再无人敢轻言毁碑。

  他知,天意既显,民心已聚,藏锋于农之时已过。

  当夜,他召集“带湖遗耕”社众,声如寒泉击石:“不再掩形,不必避祸。今日起,辛公旧制,重立于世。”

  次日辰时,鼓声破晓。

  一面青石碑立于田垄中央,上刻“辛公屯田旧制”六字,笔力雄浑,似剑出鞘。

  每日此时,农人放下犁锄,整队操演,步伐踏土无声,阵型流转如水,声不越林,影不离田,然其势森然,俨然兵戈暗藏。

  州府遣员查勘,欲毁碑立威。锄头高举,奋力砸下——

  “铛!”

  火星四溅,碑石不动分毫,反震之力沿柄回冲,查勘官虎口崩裂,跌坐于地。

  更奇者,地面应声龟裂,尘土翻涌间,赫然露出三具埋藏已久的铁犁!

  犁身铭文清晰可辨:“江右民兵,辛某督造”。

  老农颤步上前,跪地抚犁,老泪纵横:“这是我爹当年用过的……那年他随辛公练兵,说‘犁能耕田,也能破阵’……”

  张阿艾肃立碑侧,命人将铁犁并列竖立,如列军魂。

  风吹幡动,无人言语,然万众之心,已铸为铁。

  洞庭湖心,九灯依旧。

  周大橹之孙立于浮台之首,手抚祖父遗橹,目视湖波深处。

  自那夜禁军铁网熔化凝为“辛”字箭头,湖底便似生灵性,每逢月升,水底金光微闪,如军符呼应。

  他下令以桐油浸网浮水为界,围护九盏青铜古灯,昼夜轮守。

  又定三更橹声为号,每夜亲执遗橹轻划水面,九阵浮台应声而鸣,波光叠影,如千舟联动。

  某夜,禁军改策,乘火船十余艘悄然逼近,欲焚灯毁阵,断绝民间结社之基。

  火船近岸,湖面忽起薄雾,浓而不散,火光映水,竟现奇景——水底倒影中,千帆列阵,旌旗猎猎,鼓角隐隐,正是当年辛弃疾巡阅水师之象!

  兵卒惊惧,舵手失神,一艘火船失控撞上暗桩,顷刻倾覆,余者仓皇调头,狼狈遁去。

  少年立舟首,望其背影,轻声道:“你们带的是火,我们守的是魂。”

  三地风云暗涌,民志如潮,无声奔流。

  而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城南,古寺钟声悠悠,晨雾未散。

  辛小禾负手立于南门外石桥之上,衣襟犹湿,目光却如刃穿云。

  他已听闻北固山残诏不毁反耀、赣南碑裂天示、洞庭湖显军魂诸事,然面色平静,唯眼中星火渐燃。

  他抬头望宫阙,沉默良久,终转身离去,身影没入街巷深处。

  而在内廷幽深之处,烛影摇红,孝宗独坐御案,手中《州学志》摊开,朱笔悬空,久久未落。

  第458章 马知北道

  临安城南,古寺钟声尚在余响,辛小禾已踏出破庙门槛。

  檐角铁马轻摇,一如他心中久抑终发的惊雷。

  他不再回望那栖身三载的残屋——蛛网封窗,经卷蒙尘,皆是藏锋之影;而今风起于青萍之末,民心如潮涌暗谷,岂容志士再隐于市井?

  他肩挎陶灯,灯芯以地脉金丝捻成,微光不灭,映得衣袂泛青。

  此灯乃范如玉亲手所制,昔年辛弃疾夜读军书时曾以此照明,后传至其子辛小禾手中,从未轻示于人。

  今夜点燃,非为照路,实为引信。

  两浙驿道蜿蜒北去,石板沁露,霜痕斑驳。

  辛小禾步履沉稳,每至一驿,不入厅堂,不索酒饭,只立于饮马槽前,从怀中取出一页《北道通议》残纸——那是辛弃疾早年私撰、未呈天听的战略手稿,论江淮粮道、民兵调度、江防联动之要,字字如刀刻骨。

  他默然投之于炉火,灰烬簌簌落入槽底,混入清水之中。

  驿卒初不解,只道是疯儒行径,嗤笑驱赶。

  然第三日清晨,一名押递军情的驿骑鞭马出站,行不过十里,马忽长嘶,四蹄顿止,低头猛刨道旁湿土。

  众人惊异趋前,掘泥三寸,竟得半片焦纸,边缘蜷曲如蝶翼,上书五字:“民路七百里”,墨迹似由灰烬重凝,隐隐透出金纹。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燃遍两浙十二州。

  商旅停车,樵夫辍斧,连运河上的漕船也纷纷靠岸打听。

  有人言:“此马食了带灰之水,故能通灵。”更有人说:“辛公虽去,遗策仍在,天地代笔,岂是虚妄?”自此,凡经此道者,莫不主动修桥补路,遇塌方则合力清障,逢断渡便捐木架筏。

  无人下令,却如军令森严;不见旌旗,而秩序井然。

  “马知北道”四字,悄然流入童谣,唱彻江南。

  而此时,深宫之内,烛影如海。

  小内侍捧着铜壶夜巡,忽觉滴水声异样。

  抬头望向宫墙根下那丛金草——原是辛弃疾贬居时所植,早已荒芜多年,今竟抽新茎,叶尖悬露,一滴一滴,坠入石隙,竟与漏刻同步,不差毫厘。

  他心头一震,返身潜入内殿侧廊。

  孝宗仍端坐御案之前,《州学志》摊开未合,朱笔搁在一旁,批语页空无一字。

  然而,案角那册尘封已久的《美芹十论》,却被翻至“民心为本”一篇,纸页边缘赫然留下深深指痕,仿佛帝王曾反复摩挲,久久不能释手。

  小内侍屏息跪行,悄然掀开殿角青砖,露出一盏秘藏的地心长明灯——据传乃太祖所设,以观天下气运。

  灯火幽蓝,焰心忽颤,竟映出千里之外景象:北固山残诏裹灰南来,赣南铁犁破土而出,洞庭湖雾中千帆列阵,还有那驿马刨土、灰纸显文……

  四象并列,静而不语,却似万军待令,山河将动。

  小内侍垂首,指尖微抖,取笔蘸墨,在空白批语页角落,轻轻补上一行细字:

  诏可焚,灰不难返;令未发,军已北望。

  风穿殿脊,灯焰骤高,映得整座大殿如被战鼓震动。

  那一瞬,仿佛有无数脚步自民间踏土而来,无声,却不可阻挡。

  而在北固山第三十六亭外,晨雾初散,刘石孙立于老槐之下,手中陶罐尚未启封。

  忽闻山道足音渐近——不止一人,而是数人,数十人……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卒,携子抱孙,缓步而来,身后影影绰绰,皆披旧甲,腰悬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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