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十几年后

　　光阴如白驹过隙，倏忽间，十九年的岁月悄然流逝。

　　涂山苦情巨树下的花开花落，循环往复，仿佛永恒不变，却又在细微处镌刻着时光的痕迹。

　　对于寿命悠长的妖族而言，十九年或许不算漫长，但也足以让许多事情改变，让稚嫩变得成熟，让潜藏的暗流悄然涌动。

　　白飞闭关的洞府前，那层无形的禁制依旧稳固，隔绝了内外的一切声息。

　　洞口甚至积了些许落叶，昭示着长久的沉寂。雅雅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只会任性玩闹的小女孩，岁月的沉淀和肩头隐约的责任，让她眉宇间添了几分沉稳，虽然那跳脱活泼的本性依旧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她依旧会时常来到这洞府前，有时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望着那紧闭的石门发呆；有时则会气鼓鼓地踢一脚旁边的石头，低声埋怨：“臭小飞，笨小飞！怎么还不出来！都十九年了！等你出来，看我不咬死你！”

　　只是，这埋怨声中，担忧与日俱增。闭关如此之久，远超寻常，若非她能隐约感应到洞府内那缕熟悉而平稳的气息始终存在，她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强行破关而入了。

　　这十九年间，她并非一直枯守在涂山。红红为了推动人妖和平的宏愿，早已开始筹建“妖盟”，整合妖族力量，以期能与人类进行平等对话。

　　雅雅作为涂山二当家，又是大妖王战力，有时也会跟随红红一同外出，主要是红红为了让雅雅多多学习一下，以强大的实力震慑一些不安分的势力。她的“绝对零度”愈发精湛，实力在缓缓提升。

　　而在人类世界，东方月初的成长更是堪称传奇。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坚定的信念，以及在涂山历练出的眼界和实力，再加上王权富贵关键时刻的鼎力相助，他一路披荆斩棘，竟在错综复杂的一气道盟中脱颖而出，最终登上了盟主之位。

　　登上权力巅峰并非终点，而是他实践理想的开始。他与红红遥相呼应，一个在妖盟，一个在道盟，共同致力于推动人妖两界的和解。

　　起初，阻力如山，质疑如潮。无论是固守“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传统道门，还是对人类抱有深刻仇恨的激进妖族，都对他们的努力嗤之以鼻，甚至暗中破坏。

　　但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最坚韧的磨刀石。

　　红红与月初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巧妙的手腕以及不懈的坚持，一点点地消除隔阂，搭建沟通的桥梁。

　　他们选择在一些边界区域，或是历史上仇恨不那么深的地区先行试点，建立共管区域，制定共同遵守的规则。

　　过程缓慢而艰难，磕磕绊绊，冲突时有发生。然而，当第一批人类商队在与妖族管理的集市上公平交易，平安归来；当一些小妖在人类村庄的帮助下度过天灾，并反过来帮助村民驱赶猛兽……星星点点的火光，终于开始在某些角落微弱而持续地亮起。

　　尽管范围还很小，尽管依旧脆弱，但“人妖和睦”不再仅仅是口号，而是变成了可见可感的现实。

　　然而，就在一切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那来之不易的信任幼苗刚刚抽出新绿之时，一股暗流骤然爆发。

　　先是涂山边境，传出有涂山狐妖肆意屠杀人类村庄的消息，手段残忍，现场妖气弥漫，证据确凿。

　　紧接着，各地原本已渐趋安分的妖族，仿佛约好了一般，接连出现袭击人类城镇、商队的事件，其中不乏一些原本已在妖盟约束下承诺安分的族群。

　　谣言与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看吧！妖就是妖，本性难移！”

　　“涂山妖盟就是个幌子！是为了麻痹我们！”

　　“道盟盟主东方月初，早就和妖族勾结，出卖人类利益！”

　　刚刚建立起来的、本就脆弱的信任，在这接连的“背叛”与血腥事件面前，轰然倒塌。

　　愤怒的浪潮席卷而来，之前所有的努力几乎毁于一旦，人妖关系瞬间倒退至冰点，甚至比以往更加紧张对立。

　　红红与月初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这些事件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精心策划，挑动矛盾，激化仇恨。

　　经过数次联合调查，他们终于捕捉到了那隐藏在幕后的诡异身影——一种从未被正式记录过的奇异生物。

　　它们形态不定，宛如黑色的雾气凝聚成的狐狸，狡诈而诡异，被称为“黑狐”。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黑狐拥有着可怕的能力：它们可以悄无声息地附身在妖族或人类身上，潜移默化地放大宿主内心的阴暗面，甚至逐步操控其行为！那些所谓的“涂山狐妖杀人”、“妖族突然发狂”，其源头，很多都指向了这些附身的黑狐！

　　不仅如此，它们似乎对苦情树的转世续缘之力有着某种贪婪的渴求，能够吸收、污染乃至破坏续缘仪式中凝聚的妖力与情力，直接动摇涂山存在的根基！

　　红红与月初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其阴险而强大的敌人。这些黑狐的目的，就是彻底破坏人妖之间任何和平的可能，摧毁涂山转世续缘的体系，让世界重新陷入无尽的混乱与仇恨之中。

　　这个惊人的发现，目前还只有红红、月初、容容、雅雅以及极少数核心高层知晓。普通的人类道士和妖族，甚至无法察觉到黑狐的存在，他们的攻击对没有实体的黑狐几乎无效。

　　目前已知能有效伤害乃至消灭黑狐的，只有东方月初那传承自东方灵族的纯质阳炎，红红那万法不侵、可徒手擒拿一切法宝与能量的绝缘之爪，王权世家那柄斩妖除魔、蕴含着极致王道之力的王权剑，以及一些极为古老和强大的封印术。

　　雅雅虽然无法直接伤害黑狐本体，但她那强大的冰系妖力和“绝对零度”领域，能够有效限制黑狐的行动，制造出困住它们的极寒环境，为红红和月初创造机会。因此，在追查和对抗黑狐的战斗中，她也开始更多地参与其中。

　　而容容，则坐镇涂山，运筹帷幄。

　　她不仅要处理妖盟日益繁杂的大小事务，协调各方势力，应对因黑狐挑动而不断产生的摩擦和冲突，还要调动资源，支持红红和月初对黑狐的调查，同时监控涂山境内所有转世续缘的情况。

　　……

　　人间界，一处刚刚经历过小规模冲突、气氛依旧有些紧张的边界小镇外。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也拉长了并肩坐在山坡上的两个身影。

　　“噗哈——！”东方月初豪迈地拿起一个硕大的、刻着“雅”字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两口，辛辣醇厚的酒液滚入喉中，让他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疲惫与郁结都吐出来。他随手将酒葫芦扔了回去。

　　一旁的雅雅手忙脚乱地接住，心疼地看了一眼明显下降的酒线，立刻柳眉倒竖，怒道：“混蛋！说好的就喝一点啊！你这叫一点？！”

　　如今的东方月初，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面容俊朗，气质沉稳，眉宇间带着身居高位者的威仪，但也掩不住一丝常年劳心劳力的疲惫。他哈哈一笑，擦了擦嘴角：“哈哈，这不是好久没尝到雅雅姐你这无尽酒葫里的佳酿了嘛，一时没忍住。”他顿了顿，收敛了些笑容，问道，“对了，飞哥……他还在闭关？”

　　提到白飞，雅雅的气焰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小洞，她闷闷地盖上酒葫的盖子，系回腰间，语气带着浓浓的抱怨和不易察觉的思念：“对啊！那个死脑筋，也不知道早点出来！都十九年了，里面是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乐不思蜀了吗？等他出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月初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说道：“好了，雅雅姐，你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回盟里了，不然被那些老家伙看见我和你在一起，又要在我耳边念叨一大堆‘人妖有别’、‘盟主当自重’的废话了。”

　　雅雅也站起身，哼了一声，下巴微扬，带着傲气：“哼！你这盟主当得还真是没用！我是妖怎么了？我又没杀他们全家，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

　　月初无奈地摊了摊手，脸上是身不由己的苦笑：“没办法啊，雅雅姐。道盟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那些老古董，思想顽固得像茅坑里的石头，要是被他们抓到我和妖族，尤其是你这位涂山二当家私下会面的把柄，就算不能拿我怎么样，也少不了要在各种事情上使绊子，平添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雅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我走了！你自己也小心点。”

　　说完，她身上妖气微动，红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涂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东方月初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在暮色中轮廓逐渐模糊的人族小镇，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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