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求道的疯

　　懒人武馆的大门，在这一刻成了全安乐镇最炙手可热的景点。

　　那一声中气十足的“黄金万两”，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沸腾的油锅，炸得满街的江湖人士都晕头转向。

　　“谁？谁这么大口气？”

　　“钱多多？哪个钱多多？”

　　“还能是哪个！江南‘金不换’钱家那个败家……哦不，是豪杰公子！”

　　人群如潮水般向武馆门口涌去，将本就狭窄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胖公子，身后跟着八名气息沉稳的护卫。他脸上挂着狂热的崇拜，手里摇着一柄镶满宝石的折扇，正是钱多多。

　　“顾馆主！”他对着紧闭的大门高喊，声音里充满了虔诚，“晚辈钱多多，久慕‘躺平大道’之玄妙！金钱乃身外之物，愿以万两黄金为基，铺就晚辈的求道之路！”

　　他这一喊，仿佛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

　　人群中，一个屡试不第、满身酸腐气的白发书生挤上前来，老泪纵横地哭喊：“是啊！顾先生的无为而治，乃我儒家‘大隐隐于市’的至高境界！学生愿在此结庐，日夜感悟圣人气息！”

　　旁边一个断了条胳膊、满脸沧桑的老刀客也扔掉了酒葫芦，眼神迷离：“打打杀杀几十年，不如安乐镇躺一天。老子不打了，我也要求道！求馆主收留！”

　　更离谱的是，几个刚在“重建任务”招标中被复杂的算术题搞得头昏脑胀的武夫，也一脸痛苦地捶着脑袋：“什么积分、竞标，太复杂了！还是躺平好，俺也想学！”

　　一时间，门口“求道”之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场荒诞的朝圣。

　　院墙之下，顾休的午觉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可那些奇谈怪论还是针一样扎进耳朵。

　　“躺平大道？”

　　“圣人气息？”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就想睡个觉而已啊！

　　更糟糕的是，他听到了墙头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竟然开始翻墙了！

　　“叮铃当啷——！”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骤然响起，那个刚探出半个脑袋的黑影吓了一跳，手一滑，重重地摔了下去，引来一阵骚动。

　　那是欧冶钧的作品。这位铸剑狂人兼临时清洁工，最近痴迷于研究“不同金属在不同高度坠落对入侵者心理的震慑作用”，便在墙头挂了一长串他实验剩下的铜铃铛。美其名曰：“被动式声波防御矩阵”。

　　院子里，石敢当看着门口这番盛况，骄傲地挺起了壮实的胸膛。

　　“师父！您看！”他激动地对躺椅上的顾休说，“我们的‘道’，终于被世人所理解了！这说明您的大道至简，才是真正的天下归途！”

　　正在用扫帚柄比划着什么的欧冶钧闻言，推了推水晶眼镜，严肃地纠正道：“不，根据我的观察和数据分析，这不是‘道’的传播，这是一种典型的‘精神领袖效应’，是馆主大人无意识散发的个人魅力场，对特定人群产生了不可逆的吸引力。”

　　角落里，不知何时溜进来的陆清风则摇着头，一脸“你们都不懂”的表情。

　　“非也，非也！”他肃然道，“石大哥和欧冶先生都只看到了表象。此乃‘圣人德行外溢，引万民来朝’之象！《礼记》有云，圣人治世，凤凰来仪，百官朝拜。顾前辈虽未治世，但其境界已达圣贤之境，引来凡夫俗子景仰，实乃情理之中！”

　　石敢当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陆兄弟说得对！师父就是圣人！”

　　欧冶钧则在小本本上迅速记下：“新课题：‘圣人德行’是否可以量化？其物理表现形式为何？与个人魅力场是否存在函数关系？”

　　三个人，三种理论，再次展开了一场外人完全听不懂的鸡同鸭讲，并诡异地达成了“顾馆主牛逼”的共识。

　　顾休听着这番讨论，只觉得头更疼了。他索性起身，走到后院，眼不见为净。

　　可后院也不清静。他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拿着工具，试图从武馆的后墙挖一个洞。

　　顾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动手会加因果值，不值得，不值得……

　　就在这时，前门钱多多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豪气。

　　“馆主不应？定是我的诚意还不够！”他一挥手，身后护卫立刻抬上几口沉重的木箱，当众打开。

　　金灿灿的光芒瞬间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这！这里是黄金五万两！”钱多多指着箱子里的金条，状若疯狂地吼道，“谁能帮我见到顾馆主，说上一句话！这一箱，一万两黄金，就是他的！”

　　“轰——！”

　　人群彻底疯了。重赏之下，什么敬畏、什么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几十个红了眼的武者，开始像攻城一样，猛烈地冲击着武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

　　顾休的目光也被那几箱黄金吸引了。

　　一万两……刘翠花的房租一个月才二两银子。这一箱，够他付几百年的房租，从此再也不用听那个包租婆每天定时的催魂魔音。

　　他心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挣扎。

　　要不……就出去跟他说两句？比如“道法自然，好好睡觉”之类的？这应该不算传道吧？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一想到要开口说话，要应对那狂热的眼神，要被人围着问东问西……顾休就觉得浑身乏力，那是一种比跟天人境高手大战三百回合还累的感觉。

　　最终，“懒”的本能，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贪”的欲望。

　　“唉，还是睡觉舒服。”他喃喃道。

　　就在大门即将被冲破，局面彻底失控的瞬间，一个尖细的嗓音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喧嚣。

　　“诸位！诸位请留步！我看你们印堂发黑，目光涣散，明显是患上了‘急性功名综合征’啊！”

　　人群中，一个身形瘦长、留着山羊胡的郎中，背着个写着“包治百病，专解心疑”的药箱，艰难地挤到了最前面。正是游方郎中，唐不甩。

　　他迅速搭起一个小摊，从药箱里掏出一排小瓷瓶，口若悬河地吆喝起来：“来来来！唐氏独门秘制‘静心安神口服液’！采用昆仑山雪水，辅以东海千年静心草，九蒸九晒而成！一瓶下肚，立享躺平之乐，当场顿悟人生真谛！只需一百文，一百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一个清静的下午！”

　　他这一番忽悠，还真吸引了部分被金钱和狂热冲昏头脑的人。

　　一个武夫将信将疑地买了一瓶，一口喝下。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四大皆空，万念俱灰？”唐不甩期待地问。

　　那武夫咂了咂嘴，困惑道：“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薄荷味，挺凉快的。”

　　“胡说！这小子是骗子！”

　　“退钱！”

　　被骗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叫骂声四起，场面比刚才更加混乱。唐不甩的摊子瞬间被愤怒的“患者”们掀翻。

　　远处阁楼上，燕白露、赵寂等势力的探子都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们乐于见到懒人武馆陷入这种低级却又棘手的混乱，这更有利于他们观察那个神秘的顾馆主，会如何应对。

　　顾休被吵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他终于下定决心。

　　普通的办法，已经没用了。苏清蝉的护卫队能管住镇上的刀光剑影，却管不住自家门口这帮狂热的粉丝。

　　他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能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家一百米范围的“终极解决方案”。

　　他不再犹豫，转身穿过院子，无视了正在对着一柄扫帚测量风阻系数的欧冶钧，也无视了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炖菜的石敢当。

　　他的身影，径直走向后院最深处，那口被白猿占据的古井。

　　是时候了。

　　他决定，找这个暴躁的邻居，好好谈一笔关于“安保外包”的生意。

　　所有在暗中观察的探子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那个从不出手却搅动风云的神秘馆主，终于要去和他身边最恐怖、最不可测的那个“存在”，进行第一次正式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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