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是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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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无。

  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感知的彻底剥离。没有光,没有声,没有冷热,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唯有意识像一缕残烟,漂浮在绝对的“无”之中。

  陈大……或者说,那个经历了四次死亡、拥有陈默记忆的意识核心,便处于这种状态。

  最后的记忆是冰冷刺骨的锋锐,是天地旋转的诡异视角,是无头尸身向前奔逃的荒诞画面,以及系统那永远带着一丝戏谑和冰冷的结算声。

  ‘死于乱军……职场倾轧……炮灰……尘埃……’

  这些词汇如同刻印,烙在他的灵魂深处,带来的是远比死亡本身更深的无力感。在历史的巨轮下,个人的挣扎渺小得可笑,无论他如何试图趋利避害,最终似乎都逃不过被碾碎的命运。

  就在这无尽的虚无和麻木中,那熟悉又厌恶的冰冷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核心里:

  【环境匹配完成。新身份载入:秦军底层军官-章默。】

  【身份信息融合开始…】

  “等等!章默?军官?”意识核心猛地一“颤”,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冲淡了麻木,“搞什么鬼?我刚被秦军(田臧部当时也算广义的反秦军,但本质上仍是秦制下的军队)砍了头,转头就成了秦军官?系统你玩我呢?!”

  没有回应。只有一股庞杂、混乱、带着强烈不适感的“信息流”粗暴地涌入他的意识。

  不是记忆,更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档案碎片、行为习惯碎片和身份认知碎片,强行塞进他的脑子里。

  姓名:章默(这个名字让他一阵别扭,仿佛顶着别人的皮)

  职务:大秦左校尉麾下,掌军需簿书、核验首功之卒史(一个低阶文吏军官,负责文书和统计)

  地点:颍川郡某城,章邯军后方一处临时征用的官署

  背景:疑似某破落小吏家族出身,识得几个字,托了点关系塞进军队混点军功资历

  现状:头疼欲裂,宿醉未醒(身份原主最后的感知残留)

  【身份信息融合完毕。环境载入…3…2…1…】

  冰冷的倒计时结束,虚无骤然退去,强烈的感知如同重锤般砸来!

  首先是炸裂般的头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干得冒火,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劣质酒液混合着酸腐食物的气味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

  耳边不再是战场上的喊杀和惨叫,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喧嚣:门外走廊上匆忙甚至略显慌乱的脚步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呵斥声、近处桌案上竹简卷轴被翻动甚至摔打的噼啪声、以及一种压抑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的低沉议论声。

  他正趴在一张冰冷的木质案几上,脸颊贴着粗糙的竹简,硌得生疼。身上穿着的是致密却并不舒适的粗绸吏服,浆洗得发硬,袖口还沾着些许墨渍和油污。手指触碰到的,是冰冷的简牍和坚硬的笔杆。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眼前发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叠如小山的简册和卷轴,几乎将小小的案几淹没。昏暗的灯光(似乎是油灯)摇曳不定,勾勒出一个拥挤、杂乱、充满烟火和陈旧木头气味的大堂。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墨臭、汗臭、劣质灯油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这里是……官署?

  陈默(章默)用力晃了晃仿佛要裂开的脑袋,试图驱散那该死的宿醉感和强烈的眩晕感。

  我是陈默。我刚在荥阳城下被自己人砍了头。现在,我成了秦军的一个小卒史?章默?

  巨大的身份错位感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这比之前重生为戍卒、富商之子、冷宫皇子都要离谱!那是立场和环境的转变,而这一次,是直接切换到了“敌方”阵营,还顶着一个半文不武的官僚身份!

  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却浑身乏力,一个趔趄差点带倒旁边一摞竹简。

  “啧!”旁边传来一声极度不耐烦的咂嘴声。

  陈默(章默)循声望去,隔着书简的缝隙,看到旁边一个同样穿着吏服、年纪稍长的同僚,正皱着眉头,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嫌弃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章卒史,昨夜可是饮多了?若是身子不适,便向主吏禀告归舍歇息,莫要在此碍事!”那同僚语气尖刻,声音像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今日事忙得很,莫要添乱!”

  话语毫不客气,带着明显的排挤和轻视。

  陈默(章默)心中一凛,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语气,这眼神……他太熟悉了。这不是战场上直来直去的杀意,而是另一种更隐晦、更黏腻的恶意——官场(哪怕是军队底层官僚系统)的倾轧和冷漠。

  他强忍着头痛和恶心,努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些小吏唯唯诺诺的样子,低声道:“抱…抱歉,昨夜……多谢提醒,我还能支撑。”

  那同僚又鄙夷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埋头继续处理自己面前那堆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竹简,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塞进来的废物……真是晦气……”

  陈默(章默)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处理军务文书的大堂。类似他这样的卒史、书佐有十几人,各自伏案忙碌,但气氛异常压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焦虑甚至是一丝恐惧,很少有人交谈,即便说话也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堂上主位空着,但旁边几个位置上的“主吏”或“令史”模样的官员,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时拿起一份竹简查看,随即便是低声的咒骂或是沉重的叹息,然后将简牍重重摔在案上,引得下面一众小吏胆战心惊。

  “催!又他娘的催!”一个主吏模样的中年男人猛地将一份帛书拍在案上,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章邯将军前军日行百里,摧城拔寨!粮秣!箭矢!甲胄修补!民夫征调!哪一样不要时间?真当吾等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旁边另一人苦笑低声道:“慎言!上头的压力更大……听闻二世皇帝陛下和郎中令(赵高)……唉,前线但有不顺,便是吾等督运不力之罪……这已经是砍了多少脑袋了……”

  “还有这些军功核验!”又一个令史指着面前一堆木牍,脸上满是烦躁和无奈,“下面报上来的首级数,一次比一次离谱!验传、标识混乱不清,甚至多有以黔首充贼者!这让我等如何核验?按数报上去,若是被御史查实,便是欺君之罪!核减了,那些军侯、司马岂能甘休?闹将起来,倒霉的还是我等!”

  “哼,那些杀才,杀敌不见得多勇猛,抢功、虚报倒是争先恐后!真真是一群蠹虫!”

  抱怨声低沉而绝望,透露出整个秦军后方系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无形的恐惧。前线章邯的胜利,是建立在极高的战争消耗和后方近乎榨取式的供应之上的。而二世的昏聩、赵高的专权,使得朝堂之上谗言横行,稍有不慎便是丢官掉脑袋的下场。这种高压和恐惧,正层层向下传递,最终压在这些最底层的执行吏员身上。

  同时,军队内部的腐败和虚报军功的积弊,在此刻也显得格外刺眼。前方在流血,后方则在为功劳和罪责进行着另一场无声却同样残酷的搏杀。

  陈默(章默)听得心头发冷。

  他以为自己脱离了起义军那个混乱血腥的泥潭,没想到只是跳进了另一个看似有序、实则同样绝望的深渊。这里没有明刀明枪的厮杀,但却有无形的刀剑和更复杂的陷阱。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更高效的作死环境’?”他在内心咬牙切齿地问道。

  【叮!欢迎来到大秦帝国颍川郡前线军需管理处。身份:卒史章默。当前生存环境评估:高危(内部倾轧指数85%,后勤崩溃指数70%,被甩锅概率95%)。核心任务:在完成上级指派文书工作的前提下,生存30天。奖励:【墨汁抗性 1】(效果:被愤怒的上司用砚台砸脸时,墨汁更容易清洗)。祝您工作愉快!】

  “愉快你个头!”陈默(章默)差点骂出声。这该死的系统,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稍显精良、面色冷峻的主吏快步走进大堂,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陈默(章默)……旁边的那个同僚身上。

  “李卒史!”主吏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即刻将上月至今所有关于弩箭损耗、补充的簿册整理出来,半个时辰后送至偏厅!司马大人急要!”

  那李卒史脸色一白,连忙起身躬身应道:“喏!”声音都有些发颤。

  主吏交代完,目光似乎无意中瞥到了刚刚抬起头、一脸宿醉未醒兼茫然无措的陈默(章默),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中的厌恶几乎毫不掩饰。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走向偏厅。

  那李卒史却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主吏一走,立刻对着陈默(章默)低声骂道:“都是你这晦气东西!若非你昨日耽搁,那些簿册早已厘清!若是误了时辰,看我不……”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陈默(章默)心中一阵憋闷,却只能低头掩饰眼神。他根本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这口黑锅扣得结结实实。

  他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简牍,又感受着周围压抑、焦虑、充满怨毒的气氛,再想起系统那离谱的任务和奖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起义军那边是赤裸裸的刀剑和混乱的杀戮,而这里,是戴着镣铐的文牍工作和杀人不见血的官僚倾轧。

  本质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陈默,或者说章默,依然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只是这次,被扔进了一个名为“大秦官僚机器”的、更加精密却也更加腐朽的磨盘之下。

  生存三十天?

  看着那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关乎无数人生死却也可能随时让自己掉脑袋的竹简,陈默(章默)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这该死的轮回,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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