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圣山阴影

　　地下暗河的轰鸣声在狭窄的通道内被放大，如同巨兽的低吼。两支队伍汇合后，人数增至二十余人，行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但士气却因重逢和明确的目标而提振了不少。

　　季西风走在最前，指尖的秩序之光稳定地照亮前路，同时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细致地扫描着前方的每一寸岩壁和脚下的每一块砾石。林曦紧随其后，不时对照着从古老前哨站带回的皮革地图，辨认着方向。

　　“按照地图标记，沿着这条‘水脉走廊’再前行大约十公里，会有一处地热活跃区，那里是通往西北方向上层地脉网络的节点之一。”林曦指着地图上一条与暗河并行的蜿蜒线条说道。

　　沈居安则利用这段相对平稳的行进时间，快速整合着信息。他将古老卷轴上的部分记载与自己的研究数据、遭遇“影武者”和“寂灭”的经历相互印证，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

　　“‘影武者’对‘源初之种’和‘母体’的执着，显然与他们所恐惧的‘终结’——也就是‘寂灭’有关。”沈居安一边操作着平板，一边低声与身旁的季西风和宋晚交流，“卷轴上提到，‘生命本源’（很可能指婴儿）与‘秩序基石’（净化之源）结合是应对‘寂灭’的关键。而‘影武者’走的似乎是另一条路——试图通过控制和利用‘源初之种’的力量，甚至是‘母体’的调和能力，来强行对抗或规避‘寂灭’。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谓‘方舟’计划的核心。”

　　“牺牲个体，乃至部分文明，来换取所谓的‘整体存续’？”宋晚抱着婴儿，眉头紧锁。她想起了张文瑾笔记中提到的一些模糊概念，如今看来，那并非空穴来风。

　　“很有可能。”季西风声音低沉，“他们的逻辑建立在绝对的理性与冷酷之上，为了他们认为的‘更大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包括我们，甚至可能包括……无法被完全控制的‘母体’。”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宋晚怀中的婴儿。小家伙似乎听懂了这沉重的话题，不再像之前那样好奇张望，而是安静地蜷缩着，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宋晚的衣襟，纯净的眼眸里映照着跳动的秩序之光，仿佛承载了过于沉重的命运。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他们不仅仅是在逃亡，更是在与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且自认为秉持着“救世”理念的庞大组织赛跑，争夺着关乎世界未来的钥匙。

　　行进了数小时，暗河的水流声逐渐减弱，通道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也变得干燥温暖起来。前方隐约传来了硫磺的气息和隐隐的轰鸣。

　　“快到地热区了。”林曦提醒道。

　　果然，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出现在眼前，洞壁呈现出赤红和暗金的色彩，地面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温泉池，蒸腾着白色的水汽。炽热的岩浆在几道深深的沟壑中缓缓流淌，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和暗红色的光芒，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炼狱入口。

　　热浪扑面而来，众人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小心，这里的能量场很混乱，而且空气含有微量毒素。”沈居安看着探测器上跳动的数据提醒道。

　　地图上标记的通道节点，就在这片地热区的另一端。

　　“跟我走，尽量避开岩浆河和毒气浓郁的区域。”季西风扩大了秩序之光的范围，形成一道薄弱的屏障，勉强隔绝了部分高温和有害气体。

　　队伍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灼热的岩石和蒸腾的温泉之间。脚下的地面滚烫，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臭氧的混合气味。几名伤势未愈的队员开始出现不适，呼吸变得急促。

　　“坚持住，就快到了！”阿永在一旁鼓励着，搀扶起一个几乎要虚脱的队员。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一阵低沉的、并非源于岩浆轰鸣的震动声从洞穴深处传来。紧接着，在众人前方不远处，一片靠近岩壁的阴影区域，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火花的幽蓝色光门，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光门内部深邃无比，看不到尽头，只有冰冷的、与周围地热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气息散发出来。

　　“空间扰动！是强制跃迁门！”沈居安失声叫道，“‘影武者’的技术！他们竟然能追踪到这里，并进行如此精准的定点投送？！”

　　话音未落，幽蓝色光门猛地稳定下来，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中疾射而出！

　　为首者，身形高大，覆盖着暗沉哑光的贴身装甲，关节处有着熟悉的暗红色能量纹路，脸上戴着只覆盖口鼻的金属面甲，露出一双冰冷如机械的眼眸。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更加狰狞、枪口凝聚着危险红光的能量步枪。

　　在他身后，是四名同样装束，但气势稍逊的队员。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瞬间就形成了战斗队形，冰冷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季西风一行人。

　　正是“收割者”小队！而且是一次性出现了五名！为首的，显然是比之前遭遇的那个小队长更高级别的存在！

　　“目标确认。‘母体’，高优先级威胁个体季西风，及其相关同伙。”为首的收割者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放弃抵抗，接受收容。重复，放弃抵抗。”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比地热更让人窒息。幸存的护卫队员们脸色惨白，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阿永和林曦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能量在体内奔腾。

　　宋晚下意识地将婴儿紧紧护在怀中，后退半步，靠在灼热的岩壁上，心脏狂跳。

　　季西风瞳孔骤缩，将宋晚和婴儿护在身后，直面那五名“收割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为首那个收割者身上散发出的能量强度，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甚至让他都感到了强烈的威胁！而且对方能精准地找到这里，说明他们的追踪技术远超预估，地底也不再安全！

　　“你们的‘眼线’拔得不错，可惜，惊动了真正的猎人。”为首的收割者似乎看穿了季西风的想法，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季西风身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母体’，你可以死得痛快一些。”

　　季西风体内秩序之力缓缓流转，修复着之前战斗的损耗，同时抵御着对方散发出的冰冷杀意。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调整了站姿，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

　　谈判？毫无意义。对方的目的明确至极，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看来，选择清除。”为首的收割者毫无意外，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咕咚……咕咚……”

　　一阵奇异的、仿佛巨大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从洞穴更深处的岩浆河方向传来！声音沉闷而有力，带着一种古老而蛮荒的韵律，甚至压过了岩浆的轰鸣和能量武器的充能声！

　　紧接着，整个地热洞穴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岩壁上的赤红色泽变得更加明亮，仿佛要融化一般。地面剧烈震动起来，大小不一的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

　　那条原本缓缓流淌的岩浆河，此刻如同被激怒的巨蟒，开始剧烈翻腾、膨胀！炽热的岩浆拍打着岸壁，溅起数米高的浪花！

　　一股远比“收割者”更加恐怖、更加原始、更加暴烈的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火山，从岩浆河深处轰然爆发！

　　无论是季西风一行人，还是那五名“收割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所震慑！

　　为首的收割者猛地转头看向岩浆河方向，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疑”的情绪波动：“地脉核心异常活跃？！能量读数超标！优先级变更，采集数据！”

　　他的话音未落——

　　“轰！！！”

　　一道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岩浆火柱，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猛地从河心冲天而起，狠狠撞击在洞穴的穹顶之上！整个洞穴都在这一击之下哀鸣、震颤，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炽热的风暴裹挟着致命的火山灰和毒气，席卷整个空间！

　　“躲避！”季西风大吼一声，秩序之力全力爆发，在身前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最近的宋晚、婴儿和几名队员护住。

　　而那名为首的收割者，也在瞬间做出了反应，幽蓝色的能量护盾展开，护住了自己和附近的队员。

　　然而，大自然的狂暴怒火，远超任何人工造物的防御极限！

　　岩浆火柱的冲击过后，是更加密集、如同流星火雨般砸落的炽热岩石和岩浆块！

　　“啊——！”一名落在后面的“收割者”队员的护盾在连续撞击下瞬间过载破碎，整个人被一块巨大的炽热岩石砸中，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便化为了焦炭。

　　混乱！绝对的混乱！

　　地动山摇，火雨倾盆，毒气弥漫。

　　“走！趁现在！”季西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拉住宋晚，对着所有还能行动的人吼道。

　　通往西北方向的通道入口，就在那片混乱的火雨之后！

　　没有人犹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所有人，顶着不断坠落的碎石和炽热气流，拼命冲向那个代表着生路的黑暗洞口。

　　季西风断后，秩序屏障不断闪烁，抵挡着来自后方“收割者”可能的冷枪和从天而降的致命火雨。他看到那名为首的收割者一边抵御着天灾，一边仍试图锁定他们的方向，冰冷的眼神穿透混乱，死死盯住了他，或者说，是他身后被宋晚紧紧抱着的婴儿。

　　但那狂暴的地脉能量干扰了一切精确锁定。

　　终于，在洞穴彻底崩塌前的那一刻，季西风最后一个冲入了那条向上的通道。

　　身后，是轰然塌陷的洞穴、奔腾的岩浆和“收割者”被强行中断的追击。

　　通道内依旧在剧烈震动，但暂时安全。

　　众人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身上满是灰尘和灼伤的痕迹。

　　季西风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体内消耗不小的秩序之力，以及远处那依旧在狂暴喷发的地脉能量，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收割者”的精准追击，地脉的异常暴动……前路，似乎布满了更加浓重的阴影。

　　秩序圣山，真的能如传说中那样，带来净化与希望吗？

　　他看了一眼同样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宋晚，以及她怀中似乎因为过度惊吓而沉沉睡去的婴儿。

　　无论如何，他们已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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