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旧部来访

　　十二月初五的清晨，白马山的雪下得比往日更密些，大片的雪花像鹅毛般从天空飘落，将木屋的屋顶、田地的麦苗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整个山寨仿佛被装进了一个纯白的玉盏里。百姓们大多待在屋内，要么缝补衣物，要么整理过冬的粮食，偶尔有孩童忍不住雪的诱惑，偷偷跑出屋门，在雪地里堆起小小的雪人，笑声清脆得像挂在檐角的冰棱。

　　就在这时，南寨门的哨兵突然看到远处的山道上，有一个身影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背上背着一个包袱，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虽然步履蹒跚，却走得格外坚定。哨兵立刻举起手中的信号旗，警惕地喊道：“来者何人？止步！”

　　那人停下脚步，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风雪冻得通红的脸，他朝着寨门的方向拱了拱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清晰：“在下陈武，是李光弼将军的亲信，有要事求见班哲祭师，还请通报一声。”

　　哨兵听说过李光弼将军的名号——那是平定安史之乱的功臣，班祭师之前也常提起他。哨兵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去圣灵寺通报班哲，自己则守在寨门旁，密切关注着陈武的动向。

　　此时的班哲正在圣灵寺的正殿内，与周伯一起整理“祭法典籍”。古籍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复，不少破损的页面都被小心地裱糊好，周伯正用软布轻轻擦拭着封面，生怕留下一点痕迹。听到哨兵的通报，班哲心中泛起一丝意外——李光弼将军远在洛阳，此时派亲信前来，不知有何要事。他放下手中的典籍，对周伯说：“周伯，我去见一下陈武，典籍你先收好，别让它受潮。”

　　周伯点了点头：“你去吧，路上小心些，雪天路滑。”

　　班哲拿起挂在门边的披风，披在身上，快步向南寨门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寨门外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那人的劲装上已经落满了雪花，眉毛和胡须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显然是赶路赶了很久。

　　“可是陈武先生？”班哲走到寨门边，对着陈武拱手行礼。

　　陈武看到班哲，眼中立刻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他连忙上前一步，不顾身上的风雪，双手从怀中掏出一封用蜡封好的书信，递到班哲面前，语气恭敬：“在下陈武，见过班祭师！李将军让我向您问好，他说，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史朝义已经在幽州自缢身亡，安史之乱，暂平了！”

　　“史朝义自缢了？”班哲心中猛地一震，他接过书信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安史之乱持续了八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他自己也是因为战乱才离开洛阳，来到白马山。如今叛乱终于暂平，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在他的心中炸开，让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连忙打开书信，蜡封被轻轻剥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李光弼将军的亲笔。信中详细写了平定叛乱的经过：史朝义在幽州被唐军层层围困，粮草断绝，手下的将士要么投降，要么溃散，他走投无路之下，最终在幽州的一座寺庙里自缢身亡，他的残部也很快被唐军剿灭。信的末尾，李光弼还写了一段话，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朝廷仍记挂祭师团之功，若班祭师愿归朝，陛下已应允复你国师之位，赏黄金万两，赐洛阳豪宅一座，让你统领天下祭师，护佑朝堂。若不愿归朝，也望班祭师保重身体，守护好白马山寨的百姓，他日有需，光弼必倾力相助。”

　　班哲快速浏览着书信，目光在“归朝”“国师之位”“黄金万两”这些字眼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了洛阳城破时的景象——火光冲天，百姓哀嚎，奸臣们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他想起了自己离开洛阳时，李光弼将军的嘱托：“若朝堂清明，便为百姓谋福；若朝堂昏暗，便寻一方净土，护一方百姓。”如今安史之乱暂平，可朝堂的腐败真的会改变吗？奸臣们真的会收敛吗？流民们真的能回到自己的家园，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班哲轻轻合上书信，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他看着陈武，语气平静却坚定：“陈武先生，辛苦你了，一路从洛阳赶来，肯定受了不少罪。请你回去告诉李将军，多谢他的好意，也多谢他及时告知我这个消息。至于归朝之事，我已经有了决定。”

　　陈武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班哲的话，眼中满是尊重。

　　班哲顿了顿，目光望向山寨内的景象——远处的木屋上冒着袅袅炊烟，孩子们的笑声偶尔传来，护寨队员们正在雪地里巡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安稳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等当初出山，是为了平定叛乱，护百姓周全。如今叛乱暂平，可我在山寨里，才真正找到了‘平叛’的真意——不是身居高位，不是手握重权，而是护一方百姓安稳，让他们有房住、有饭吃、有学上，不用再担心战乱，不用再害怕欺凌。这，才是最大的功绩。洛阳的繁华也好，朝廷的高官厚禄也罢，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让白马山寨的百姓能永远安居乐业，让这里成为乱世中的一方净土，成为他们永远的家。”

　　陈武听到这番话，眼中露出了理解的神色，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敬佩：“班祭师的心意，在下明白了。李将军出发前也曾说过，若是您不愿归朝，他绝不会勉强您，他知道您心中装着百姓，在哪里都能为百姓做事。我回去后，定会把您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李将军。”

　　班哲笑了笑，对着身边的护寨队员说：“快带陈武先生去偏殿休息，给他准备些热粥和热水，让他暖暖身子，再找一套干净的衣物给他换上，路上辛苦了。”

　　护寨队员连忙应道，领着陈武向偏殿走去。陈武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着班哲拱了拱手：“多谢班祭师收留，在下感激不尽。”

　　接下来的几天，班哲让阿彪带着陈武参观了白马山寨的老寨和新寨。阿彪特意挑了个雪停的日子，陪着陈武走遍了山寨的各个角落。他们先是去了居住区，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木屋，每个木屋前都堆着过冬的柴火，百姓们坐在屋前晒太阳，看到阿彪和陈武，还热情地打招呼，递上热腾腾的茶水。

　　“这些木屋都是赵木匠带着流民们一起建的，前后只用了一个月，每间屋都能住五六个人，冬天暖和得很。”阿彪指着木屋，骄傲地对陈武说。

　　陈武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这么多木屋，还让百姓们住得这么安稳，真是不容易。洛阳现在虽然平定了，但很多百姓的房子都在战乱中被烧毁了，官府也不管，他们只能住在破庙里，冬天冷得根本没法过。”

　　随后，他们又去了耕作区。虽然冬天的田地都被雪覆盖着，但能看到田埂整理得十分整齐，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小小的水渠，那是用来春天灌溉的。阿彪指着田地说：“张老伯带着农夫们开垦了五千亩荒地，种上了冬小麦，明年开春就能收获，到时候百姓们就有足够的粮食吃了，再也不用饿肚子。”

　　陈武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田埂上的积雪，露出下面肥沃的土壤，他感叹道：“这么好的土地，这么用心的规划，班祭师真是把百姓的生计放在了心上。洛阳的官府只会征收苛捐杂税，哪会管百姓有没有粮食吃，很多农夫都因为交不起税，被迫卖掉自己的土地，四处流浪。”

　　最后，他们去了练兵场。此时的练兵场上，少年们正在练习魂术，手中的桃木杖泛着淡淡的白光；青壮年们则在练习射箭，银箭穿透空气，精准地命中箭靶中心。阿彪指着他们，笑着说：“这些少年是魂术学堂的学生，以后会成为祭师，守护山寨；这些青壮年是护寨队的队员，他们以前都是流民，现在都能拿起弓箭和刀，保护自己和家人。”

　　陈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震撼。他想起了洛阳的少年们——有的因为战乱失去了父母，只能在街上乞讨；有的被强行拉去当兵，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生死。他转过头，对阿彪说：“班祭师真是厉害！短短几个月，就把白马山寨治理得这么好，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没有战乱，没有欺压，百姓们能安心生活，孩子们能安心学本事。若是洛阳也能像白马山寨这样，百姓们就不用受苦了。”

　　阿彪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师弟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祭师、所有百姓一起努力的结果。但我师弟确实是核心，他始终坚持‘护民’的理念，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从不为自己谋一点私利。有这样的领头人，山寨才能有今天的样子。”

　　陈武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是啊，李将军也经常跟我们说，班祭师是个难得的好人，心怀百姓，正直无私，可惜朝廷里的奸臣太多，容不下您这样的忠臣。以前我还不太明白，现在看来，您选择留在山寨，是对的——在这里，您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能真正守护好百姓。”

　　十二月初十，雪终于停了，天空放晴，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陈武收拾好行李，准备返回洛阳。班哲亲自在南寨门为他送行，身后还跟着阿彪、马泽等人。

　　班哲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陈武，又让人搬来两袋粟米和一些晒干的圣灵草，笑着说：“这瓷瓶里装的是用圣灵草炼制的驱邪丹，总共有三十粒。若是李将军或唐军将士遇到妖雾或邪术，服用一粒就能化解，还能增强体力。这两袋粟米是山寨自己种的，味道还不错，你带回去给李将军尝尝；这些晒干的圣灵草，能驱寒疗伤，若是洛阳的百姓有需要，也能派上用场。”

　　陈武双手接过瓷瓶和东西，紧紧抱在怀里，眼中满是感激。他对着班哲深深鞠了一躬，语气郑重：“班祭师的心意，在下铭记在心！我回去后，一定会把您的话和这些东西都亲手交给李将军。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还会来看您，来看白马山寨的百姓，看看这里的日子是不是过得越来越红火。”

　　班哲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的消息。路上小心些，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陈武再次拱手行礼，然后转身，背着包袱，朝着洛阳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的尽头，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在雪地上延伸向远方。

　　班哲站在寨门口，望着陈武离去的方向，心中一片平静。他知道，安史之乱的暂平，只是乱世中的一个短暂停顿——朝廷的腐败没有根除，藩镇的势力依旧强大，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们。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白马山寨的百姓，他们勤劳、善良，愿意为了家园付出一切；他有祭师团的兄弟们，他们心怀“护民”初心，愿意与他并肩作战；他还有恩师留下的“护民”理念，那是支撑他走下去的最大力量。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坚守初心，就一定能守护好这片土地，守护好这里的百姓。

　　阿彪走到班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师弟，不用想太多。洛阳有李将军守护，山寨有我们守护，各自守住自己想守护的人，过好自己想过的日子，就够了。”

　　班哲转过头，看着阿彪，又望向山寨内的景象——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百姓们在屋前忙碌，护寨队员们在巡逻，整个山寨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点了点头：“是啊，这样就够了。以后，我们会继续努力，把山寨建得更安稳，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幸福，让白马山，永远是百姓们的‘安居之地’。”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寨门上，将冰冷的木头染成了温暖的颜色。班哲握紧手中的圣灵珠，珠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他知道，白马山寨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而这份“护民”的初心，也会像山间的圣灵草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永远生长，永远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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