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流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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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细雪扑在窗纸上,映出卫渊轮廓冷峻的侧影。他站在密室中央,手中那封飞鸽传书已被反复摩挲得发皱。
苏娘子的字迹依旧清秀,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刻进他的骨髓里。
“十三城流言齐发,百姓聚观招魂……这不是偶然。”卫渊将信纸轻轻放下,声音不高,却如铁石落地,“是系统性瓦解。”
吴谋士立于案前,眉头紧锁:“主公,此番流言皆攻心之术——腐米动摇民生信任,私通北狄败坏名声,火药外泄则直指军权合法性。三箭齐发,意在逼您自辩。而一旦您开口澄清,便不得不解释那些‘非世所知’的技术来源。”
卫渊眸光微闪。
他当然明白。
虹吸渠、提水机、硝化法造火药……这些来自后世的知识,是他崛起的根基,也是如今被妖魔化的靶心。
三个月前扬州修水车时,老匠人那一句“仙人下凡”,他曾一笑置之。
如今想来,那不是赞叹,而是种子——被人悄悄种下的怀疑之种。
“他们不只想乱我商会。”卫渊缓缓道,“他们要让我成为‘异类’,成为‘祸乱之源’。等南方官绅群起而攻之时,便是我众叛亲离之日。”
空气凝滞。
片刻后,卫渊抬眼:“召核心议事,立刻。”
一个时辰内,密室灯火通明。
苏娘子自江南快马加鞭赶回,风尘未洗便入厅列席;张老板派来的信使也带来了北方最新动向:两名管事请辞,三地粮道暂缓通行。
“查源头。”卫渊下令,“所有近三个月进入总舵的外勤、杂役、文书抄录者,全部建档比对。尤其是负责誊写公告、张贴榜文的小吏。”
吴谋士点头:“已命人暗中调取各城布告坊记录。流言最初从润州、宣城两地爆发,而后七日内蔓延十一府。传播路径呈放射状,但节点异常集中——多由衙门差役、市井说书人先行散布。”
“不是百姓自发。”卫渊冷笑,“是有组织地灌输。幕后之人熟悉我们的运作结构,甚至知道何时何地发布政令最容易引发议论。”
他忽然起身,在沙盘上划出几条线:“看,每一波流言出现的时间,都恰好卡在我们新政推行的关键节点。比如火药配方外泄,是在军械坊扩产令下达的第三天;而‘忠仆招魂’一事,则紧随卫家祭祖大典之后。他们在利用仪式感放大情绪。”
苏娘子轻声道:“会不会……内部有鬼?”
满室沉默。
卫渊没有否认。
他知道,越是高层闭口不谈的事,越可能藏污纳垢。
林婉入宫密会高公公的那一幕,至今仍悬在他心头。
那个鎏金匣子,究竟装了什么?
但他不能乱。此刻一乱,就是万劫不复。
“既然他们想让我跳出来自证清白。”卫渊忽而笑了,眼中寒芒乍现,“那我就给他们一个‘真相’——假的真相。”
众人一怔。
“放出消息,就说我们已经抓到了幕后主使。”他语气平淡,却透着杀机,“并在其住处搜出了敌军统帅亲笔密信,附带一份‘南方叛逆名录’,上面写着十几个地方豪强的名字。”
吴谋士眼睛一亮:“以谣制谣?让那些原本观望的人心生恐惧,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不仅如此。”卫渊缓缓坐下,指尖轻敲桌面,“我要让真正的细作,自己露出破绽。”
计划即刻启动。
三日后,一则秘闻悄然在商会中层流传:某位负责粮仓调度的低阶官员,已被卫渊盯着那名被“查出”的低阶官员供词,指尖轻轻敲击案几。
烛火摇曳,映得他眸光幽深如井。
供状上字字泣血——私通北狄、盗卖火药配方、收受敌军金帛……甚至连那份所谓的“叛逆名录”都罗列得详尽无比,仿佛真有一场滔天阴谋正在南方商会内部发酵。
可他知道,这供词是假的。
但假得恰到好处。
他冷笑一声,将供状掷入火盆。
火焰猛然腾起,吞噬了墨迹斑斑的纸页,也点燃了他眼底那一抹锋利的算计。
“张老板。”他沉声开口,“我要你立刻动用北方商路暗线,把这批‘密信’送进燕州、云中、朔方三镇节度使的案头——不是明发,而是通过他们最信任的家奴、幕僚之手,悄然递入。”
张老板一怔,随即会意,眼中闪过精光:“主公是要借刀杀人?让那些本就对敌军统帅心存忌惮的藩镇,以为此人图谋不轨?”
“不止。”卫渊缓缓起身,踱步至沙盘前,手指划过黄河以北的几座重镇,“敌军此次心理战,靠的是三个字:信、惧、乱。他们信百姓会信流言,惧我会失据自辩,乱则天下共弃我。那我便反其道而行——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他语气冷峻:“这批伪造密信,内容要改。不再是针对我的‘叛国证据’,而是敌军统帅亲笔写给北境七部族长的盟约草稿,言明一旦攻破南朝,便割让燕云十六州为其牧地,并许诺吞并北方三藩为附庸。”
堂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吴谋士抚须沉吟:“此计毒矣。三藩节度使皆拥兵自重,向来忌惮朝廷削权,如今若见敌军竟欲裂土封疆,岂能坐视?哪怕明知可能是假,也会疑心生暗鬼。”
“疑就够了。”卫渊唇角微扬,“我不需要他们立刻反戈,只要他们按兵不动,甚至暗中收缩防线、提防敌军侧翼,就能为我赢得两个月喘息之机。”
他转身看向苏娘子:“你在江南的织坊、茶行、船帮,即刻启动‘清谣令’——不是辟谣,而是讲故事。编一百个‘世子赈灾施药’‘商会修渠免租’的市井话本,让说书人唱遍市井;再放出风去,就说某位老农因误信流言不肯用提水机,结果田地干涸颗粒无收,悔恨投河……民心如水,导之东则东,导之西则西。”
苏娘子点头应下,动作利落,却在转身之际,指尖微微一颤。
卫渊捕捉到了。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多停了一瞬。
三日后,北方传来急报:朔方节度使突然闭城戒严,斩杀两名主张与敌军议和的参军;燕州刺史更是在朝会上怒摔酒杯,斥责“北狄狼子野心,安敢许我土地?”——虽未点名,但矛头直指敌军统帅。
流言风暴,悄然退潮。
然而当夜,卫渊独坐书房批阅账册时,苏娘子却迟迟未归。
直到更深露重,她才披着霜雪推门而入,脸色苍白,袖口还沾着不知何处的香灰。
“你去了哪?”卫渊问,声音不高。
她顿了顿,低声道:“去了城南那间旧尼庵……查了些事。”
“什么事值得你瞒着我?”
室内静得可怕。更漏滴答,像心跳。
终于,她抬起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查到了另一件事……关于你的过去。”
火光猛地一跳。
卫渊的手停在半空,笔尖墨汁坠落,在纸上晕开一团黑影,宛如初生的谶语。
窗外,雪下得更紧了。远处皇城方向,巡夜的梆子声忽然断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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