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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税务师——税表里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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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的笔尖划过增值税申报表第12栏时,晨光正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切进来,在“进项税额转出”几个字上投下道锋利的影子。桌上的浓茶已经凉透,杯底沉着圈深褐色的茶垢,像块凝固的墨——这是他今天审核的第七家企业报表,塑料制品厂的财务总监在电话里反复强调“成本核算绝对没问题”,但进项发票里混着三张免税农产品的抵扣凭证,与他们的生产原料风马牛不相及。

  “林老师,城南那家花店的账有点怪。”实习生小秦抱着账本闯进来,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图案被文件夹蹭得发皱。小姑娘的刘海还带着睡痕,显然是赶早班地铁时没顾上打理,“季度销售额突然掉了三成,但银行流水里多了笔十五万的‘借款’,附言写的是‘周转’。”

  林夏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这家“暖春花店”是老客户,老板娘周姐总爱在申报期送来束新鲜的洋桔梗,说“沾沾你们税务师的细心气”。上个月他去做税务健康检查时,店里还在扩建花房,周姐笑着说要开连锁,怎么会突然资金周转?

  “调他们的库存清单。”林夏点开电子税务局的后台,系统里的申报数据像片沉默的森林,“特别是玫瑰和百合的进货量,这两种是婚庆旺季的主力花材。”

  小秦噼里啪啦翻着账本,突然“呀”了一声:“库存少了近两千支!但销售记录只减了八百支,剩下的……”

  “剩下的可能没开发票。”林夏的目光落在银行流水的交易对手上,对方是家婚庆公司,法人姓赵——他想起周姐提过,女儿去年嫁的就是做婚庆的,女婿好像就姓赵。

  正说着,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周姐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鬓角的碎发沾着露水。她今天没穿惯常的碎花围裙,换了件黑色西装外套,显得有些局促:“林老师,给你带了点刚熬的银耳汤,你尝尝……”

  林夏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土,是修剪花枝时蹭上的。保温桶放在桌上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轻响,不像盛着汤,倒像装着些小物件。

  “周姐,您坐。”林夏把花店的报表推过去,“这个季度的销售额下降这么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周姐的手在膝盖上绞了绞,突然红了眼眶:“林老师,我说实话吧……那十五万不是借款,是我给女儿的陪嫁,怕女婿家嫌我们条件不好,就走了公司账户,假装是借款……”

  保温桶的盖子没盖紧,露出里面的红色绒布。林夏瞥了一眼,是几只银镯子,雕着缠枝莲纹样——上周他去花房时,看见周姐在角落里偷偷擦拭这些镯子,当时还以为是要卖的工艺品。

  “陪嫁走公司账户,会被认定为视同销售。”林夏的声音放轻了些,“而且这十五万如果被算作收入,您要多交近两万的增值税和所得税。”

  周姐突然哭出声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花枝:“我哪懂这些啊!就想让女儿在婆家抬得起头……那笔钱是我攒了十年的养老钱,要是再交税,我……”

  林夏抽出张纸巾递给她,指尖触到对方粗糙的掌心——那是常年修剪花枝留下的硬茧,指节处还有几道被玫瑰刺扎出的细小疤痕。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一双操劳的手,总在他回家时变戏法似的掏出各种好吃的。

  “您别急。”林夏翻开《税收征管法》,在“家庭财产分割”那条做了标记,“如果能提供结婚证和赠予协议,证明这笔钱是陪嫁,属于家庭内部财产转移,就不用交税。”他顿了顿,“我下午陪您去公证处补份协议,再去税务局做情况说明。”

  周姐的哭声停了,怔怔地看着他:“真的?不用交钱?”

  “真的。”林夏把报表上的“借款”字样划掉,改成“家庭赠予”,“但以后个人账户和公司账户要分清,进货用对公账户付款,销售尽量开发票,这样既能保护自己,也能避免税务风险。”

  送走周姐时,小秦在旁边吐了吐舌头:“林哥,你这也太心软了。换作张主管,肯定让她补税罚款。”

  林夏望着花店方向,周姐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他想起刚入行那年,跟着张主管做一家服装厂的稽查,老板是个单亲妈妈,为了给重病的儿子筹钱,隐瞒了二十万收入。张主管铁面无私地让她补了税,结果没过多久,就听说那孩子因为没钱做手术去世了。

  “税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夏的指尖在报表边缘摩挲,“我们是税务师,不是税务警察。”

  上午十点十七分,事务所的传真机“吱呀”响起来,吐出张来自开发区税务局的协查函。被查企业是家医疗器械公司,涉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涉案金额高达五百万。法人栏的名字让林夏愣了一下——顾明宇,这是他大学同寝室的兄弟,当年睡在他上铺,总爱半夜偷偷给他塞半块红烧肉。

  协查函的附件里,有几张顾明宇签字的发票,字迹龙飞凤舞,和大学时在请假条上签的名字如出一辙。林夏的喉结动了动,拿起手机翻到那个备注为“上铺”的号码,通话记录停留在三年前——顾明宇创业时给他打过电话,说要做“良心医疗器械”,让他有空去公司坐坐。

  “林哥,这家公司的账是你做的吗?”小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张主管说,如果是我们的客户,要立刻启动风险应对程序。”

  林夏摇了摇头。他从没接过顾明宇公司的业务,当年对方提过几次,都被他以“同学之间避嫌”为由拒绝了。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就该多问几句。

  “我去趟开发区。”林夏抓起公文包,里面的《增值税暂行条例》硌得肋骨生疼,“你把这家公司的公开信息整理一下,特别是关联企业和社保缴纳记录。”

  医疗器械公司的玻璃门紧闭着,门口贴着法院的封条,红色的印泥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保安室的大爷说,顾明宇上周就被带走了,公司里的电脑和账本全被查扣,连走廊里的绿植都因为没人浇水蔫了大半。

  “顾总这人看着挺实在的。”大爷嘬着牙花子,“经常给附近的社区医院捐轮椅,怎么就犯了法呢?”

  林夏的心沉了沉。他绕到公司后巷,看见几个员工在偷偷收拾东西,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是他认识的——大学时顾明宇的女朋友,现在应该是这家公司的财务负责人。

  “小雅,到底怎么回事?”林夏叫住她,对方手里的纸箱“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夹散落出来,露出张医院的收费单。

  小雅的脸瞬间惨白,捡起单子塞回怀里:“林夏哥……明宇他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公司资金链断了,供应商催得紧,他才……才找朋友开了几张发票抵扣进项。”

  纸箱里滚出个相框,是顾明宇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孩子坐在轮椅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林夏认出那是顾明宇的侄子,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直靠轮椅代步。

  “他侄子需要做康复手术,要几十万。”小雅抹了把眼泪,“那些捐给社区医院的轮椅,都是他自己贴钱买的。他总说,不能让别的孩子像他侄子一样……”

  林夏的指尖捏得发白。他想起大学宿舍的深夜,顾明宇总对着侄子的照片发呆,说以后要赚很多钱,建个免费的康复中心。那时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眼睛亮得像星星。

  下午两点,林夏回到事务所,把顾明宇的情况汇报给张主管。老法师听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很久:“虚开发票是红线,谁碰谁倒霉。但如果能证明他没有主观骗税故意,且税款已经补缴,或许能从轻处理。”

  “我想帮他做辩护准备。”林夏的声音有些发紧,“整理能证明他公益捐赠和资金困难的证据。”

  张主管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可能会影响你的执业声誉,甚至……”

  “我知道。”林夏翻开顾明宇公司的公开财报,在连续三年的亏损记录下画了条线,“但我也知道,他不是坏人。”

  整个下午,林夏都在整理证据。小秦帮他调出顾明宇公司的捐赠记录,光是去年就给三家社区医院捐了二十多台轮椅;他又联系了顾明宇的供应商,对方提供了催款函,证明公司确实存在资金压力;最后找到顾明宇侄子的主治医生,拿到了手术方案和费用预估单。

  傍晚六点,夕阳把事务所的玻璃幕墙染成了金红色。林夏把整理好的证据装订成册,封面上写着“顾明宇涉嫌虚开发票案补充说明”。小秦抱着杯热奶茶走进来,吸管上沾着个笑脸贴纸:“林哥,张主管说,让你别太较真。这行最忌讳感情用事。”

  林夏接过奶茶,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他想起刚考税务师那年,导师说的话:“税法的灵魂不是惩罚,是公平。既要让违法者付出代价,也要给无心之失者改过的机会。”

  晚上八点,林夏在看守所门口等到了顾明宇的律师。把证据册交给他时,律师叹了口气:“顾总已经把税款和滞纳金都补上了,态度很好。这些证据或许真能帮上忙。”

  夜风带着凉意,吹起林夏的衣角。他望着看守所的铁门,想起大学毕业那天,顾明宇抱着他说:“以后我公司上市,一定请你做税务顾问。”当时的阳光很暖,他们都以为未来会像规划的那样闪闪发光。

  回到家时,母亲打来视频电话,屏幕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小夏,你爸今天钓了条大鲤鱼,说等你周末回来炖着吃。”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对了,你王阿姨的儿子开了家小超市,总担心交税的事,你有空给讲讲?”

  林夏靠在墙上,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家常,突然觉得很踏实。他想起周姐的银镯子,想起顾明宇侄子的笑脸,想起那些在税表里藏着的喜怒哀乐——或许他永远成不了张主管那样铁面无私的税务专家,但他愿意做那个在税法条文里寻找温度的人。

  桌上的增值税申报表还摊开着,第12栏的“进项税额转出”已经填好了数字。林夏拿起笔,在报表的空白处画了朵小小的洋桔梗——那是周姐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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