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把头抬起来

　　书院休沐日，京城。

　　许久未见的京城依旧喧嚣，徐听通过书院的转移阵法下到京城问道院，直奔剑七与瑶琴暂居的甲字一号院。剑七如同影子般早已等候在侧，气息沉凝。

　　“少主。”剑七躬身行礼，心中还想着那日儒圣临世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在那样的至高存在面前，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少主。

　　“剑七，准备一下，随我上城。”徐听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凝重，仿佛另有心事，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局促不安的瑶琴。少女穿着他命人置办的素净衣裙，洗去了铅华，却掩不住眉宇间长期磨砺出的怯懦与迷茫。

　　“姜瑶，”徐听的声音少了几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郑重，“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你可愿……随我去天武城？”

　　瑶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惶恐：“公子，天……天武城？公子去哪，奴……奴婢就……”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不是奴婢！”徐听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要带你去稷下书院，是读书明理。”

　　对一介凡人来说，天武城，确实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但，凡人也是人，不是苟活于修行者脚底下的畜牲。

　　徐听想起这丫头在醉仙楼被那群老婆子们像商品一样推来推去时，想起她被当做一件廉价的商品拍卖初夜时，他心中似乎有一种东西悄然出现了。

　　是什么呢？

　　是愤怒。

　　永不止歇的愤怒。

　　足以烧毁天下的愤怒。

　　唯独这一次，他第一次不想伪装，只想遵循本心。

　　“读……读书？”瑶琴的眼睛瞪得更大，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随即拼命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三少庄主，奴……瑶琴卑贱之身，怎敢……”

　　“没有什么卑贱，”徐听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复杂，“你叫姜瑶，不是瑶琴。你的命运，应该自己决定。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离开这腌臜的泥潭，去看看更广阔的天空？想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别人随意买卖？”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姜瑶脆弱的心防上。

　　姜瑶浑身颤抖，看着徐听那双此刻无比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灼热的期望和……她从未感受过的尊重。

　　半晌，一个细如蚊呐，却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声音响起：“我……我想！”

　　“好！”徐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就跟我走。记住，你是姜瑶，从今日起，你只为自己而活。”

　　得到姜瑶的肯定答复，徐听并未多作停留，将院中所有未来得及带走的东西收入空间戒指，带着二人直奔传送阵而去。

　　专供书院弟子往返的巨型传送阵台坐落于问道院中央，由整块蕴含空间之力的灵石雕琢而成，铭刻着繁复无比的空间符文。

　　此刻，阵台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书院弟子，衣袂飘飘。徐听带着剑七和姜瑶的出现，引起了不少议论。

　　“看，是徐听！他不是被儒圣抓去稷下书院了？”

　　“他身边那个蒙面的就是他要带去稷下书院的护卫？神鱼境？啧，万剑山庄果真底蕴雄厚。”

　　“等等！他旁边那个俊俏的小娘子是谁？看着好生面生，这衣着……也不像世家小姐啊？”

　　“这……该不会就是传言中他花一万上品灵石从醉仙楼赎出来的那个……”

　　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鄙夷落在姜瑶身上。

　　姜瑶紧紧攥着衣角，头几乎要埋进胸口，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周围那些华服锦袍、气息精纯的书院弟子，在她眼中如同云端上的神只，让她自惭形秽到了极点。

　　剑七如同磐石般护在徐听侧后方半步，气息冰冷内敛，目光扫过四周，警告意味十足，让那些议论声稍微低了些，但目光中的异样并未减少。

　　“别怕。”徐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姜瑶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脸上不再是那惯常的戏谑微笑，那微笑温柔至极，似乎又带着安抚，“记住我的话，你是姜瑶，你的命运在你自己手里。

　　“把头抬起来。”

　　徐听脸上的微笑变了。

　　那微笑仿佛目空一切、意气风发。

　　“抬头看看那些所谓的修行者，那些凡人口中所谓的神只，是多么可笑的一群土鸡瓦狗。”

　　姜瑶看着高自己一头的徐听，传送阵的光芒映射在他那张意气风发的俊美脸庞，形成一幅梦幻般的画面，仿佛，那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人。

　　姜瑶看呆了。

　　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人……是我的救赎。

　　姜瑶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了莫大的勇气，终于缓缓抬起头。虽然眼神依旧带着怯懦，但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让她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丝生气。她看向徐听，用力点了点头。

　　“入阵。”负责启动阵法的书院执事面无表情地指示，眼神在姜瑶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轻蔑。

　　徐听带着姜瑶和剑七，站到阵台中央。脚下符文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空间波动，空间开始微微扭曲。

　　“抱元守一，凝神静气！”执事沉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印，磅礴的灵力注入阵台核心。

　　整个阵台猛地一震，刺目的光芒自阵盘底部骤然爆发，瞬间将三人吞没。

　　姜瑶只觉得脚下坚实的地面瞬间消失，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让她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就在她心神即将失守时，徐听沉稳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慌，稳住心神。”徐听的声音穿透了光芒和空间的嗡鸣，抚平了姜瑶的慌乱。她紧紧反握住徐听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剑七如同扎根于虚空的礁石，身形在剧烈的空间波动中纹丝不动。

　　眼前不再是问道院的景象，而是无数道流光溢彩的光带，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

　　不过几息之间，脚下猛地一实，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隐隐透着灵光的青玉广场，比京城的传送阵台不知大了多少倍，也更加肃穆庄严。

　　“跟紧我。”徐听松开姜瑶的手腕，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懒散，他看着身后还有些恍惚、但眼神中已燃起微弱火苗的姜瑶，又瞥了一眼沉默如渊的剑七，“剑七，走吧。”

　　三人踏下传送阵台，青玉广场上，稷下书院的众弟子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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