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登坛

　　得到段星海的命令，神机院弟子们如蒙大赦，立刻跟上，无人有异议，只想尽快离开这吞噬生命的诡异祭坛。

　　顾俨站在稍远处，他深深看了一眼祭坛顶端的巨斧，眼神深处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凝的决断。他身为天枢院核心，煜王世子，身上背负的东西还有太多。方才那骸骨守卫展现的力量，绝非他们目前所能抗衡。

　　他目光扫过身边同样带伤、气息不稳的弟子，沉声道：“撤！”天枢院众人迅速聚拢，紧随段星海之后，快速撤离这片不祥之地。

　　他们的离开，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段星海和世子都走了……”

　　“那骸骨守卫太可怕了，再来一次我们全都得交代在这！”

　　“至尊传承？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走！”

　　“对，出去猎杀幻兽积分更稳妥！”

　　恐惧和理智迅速压倒了贪婪。一道道身影开始移动，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未散的惊悸，汇入撤离的人流。甬道入口处很快变得拥挤。

　　“许师兄，少城主，少庄主，杨兄，此地凶险，不宜久留，不如同去？”顾俨在甬道口停步，回身看向徐听，语气真诚地邀请。

　　许太平微微颔首，温润的目光扫过身边几人，最后落在徐听身上，带着关切：“世子所言甚是。启之，你方才识海受创，此地又凶煞，我们也走。”他语气温和，却透着决断。

　　李子遇没有看顾俨，清冷的眸光落在徐听略显苍白的脸上，抱着鸣鸾剑的手紧了紧，无声地站在徐听身侧，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杨衡自然也是听少庄主的，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徐听伸了个懒腰，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生死危机只是打了个盹儿，“走走走，这破地方阴森森的，哪有外边儿舒服。”他率先迈步，朝着甬道走去，步履间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

　　徐听看出了顾俨眼中隐藏的探究。

　　帝运……

　　然而，就在徐听几人即将汇入甬道口的撤离人群时，一个声音从祭坛的阴影角落响起：

　　“都是一群懦夫！”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穿透力，瞬间让嘈杂的撤离人群安静下来。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陈冕缓缓从一堆巨大的骸骨阴影中走出。他半边身子染血，衣袍破碎，脸上带着几道血痕，气息紊乱而狂暴。

　　他手中紧握着重刀，刀尖拖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至尊遗兵就在眼前！万古机缘唾手可得！”陈冕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颤抖，他猛地指向祭坛顶端那柄沉寂的巨斧，嘶吼道，“你们！就因为怕死？就放弃这等机缘？！”

　　他目光扫过那些停下脚步、神色各异的天骄，充满了鄙夷和煽动，“想想通玄塔！想想留影壁！想想你们头顶压着的徐庆！他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成为我们武道院弟子挥之不去的梦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这柄斧！就是契机！得到它！超越他！碾碎他留在武道院的一切阴影！把万剑山庄踩在脚下！”

　　陈冕的话语，还是打动了一部分人心底最深的渴望和不甘。他们看着祭坛顶端那柄至尊遗兵，再看看徐听那张令人憎恶的纨绔脸，眼神开始剧烈挣扎。

　　“陈师兄说得对！富贵险中求！”

　　“错过这次，再无机会！”

　　“徐庆能做到的，我们凭什么做不到？！”

　　“对！留下！搏一把！”

　　终于，有人被点燃了。十几道身影从撤离队伍中脱离出来，眼神坚定，重新走向祭坛方向。

　　他们大多是武道院弟子，还有些来自其他书院、宗门或世家，同样充满野心。粗略看去，留下的竟也有百人之众，与撤离的人数几乎相当。

　　“疯子！”段星海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顾俨也只是微微摇头，不再理会。

　　许太平眉头紧锁，看着状若疯魔的陈冕和那些被鼓动留下的修士，没有犹豫，只有果决。他低声催促：“启之，子遇，杨衡，我们走。”

　　徐听停下了脚步，在甬道口的阴影处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那些被鼓动留下的修士，目光直接穿透人群，落在陈冕那张扭曲的脸上。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挑衅，只有一种纯粹的嘲弄。

　　“陈冕，”徐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祭坛空间，“你想超越我大哥？”

　　他顿了顿，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洞悉命运般的恶意：“好啊，我等着看。”

　　他不再多言，转身，没入幽暗的甬道之中。

　　那东西……可不是什么至尊遗兵。

　　李子遇紧随其后，许太平叹息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祭坛上那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斧，也与杨衡步入甬道。

　　祭坛下，陈冕死死盯着那青铜甬道，徐听最后那个嘲弄的笑容刻在他眼底。他浑身剧烈颤抖，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看轻，尊严被无情践踏的滔天恨意。他猛地抬手，乌沉重刀狠狠劈在身旁那具骸骨上。

　　刺耳的巨响伴随着火星四溅，骸骨被斩开一道深深的裂痕。

　　“徐听……徐庆……万剑山庄……”陈冕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们……都该死！”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祭坛顶端那柄暗金巨斧，那斧身仿佛回应着他内心的狂躁与欲望，散发出更加诱人的光芒。

　　“力量……给我力量！”陈冕发出一声低吼，不再理会其他人，拖着伤躯，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踏上了通向祭坛顶端的第一层青铜阶梯。符文在他脚下微微亮起，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降临。

　　那些选择留下的修士，看着陈冕决绝的背影，又看看那高耸的九层祭坛和顶端的神兵，眼中的贪婪最终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纷纷咬牙，紧随其后，踏上了这条充满未知凶险的登坛之路。

　　幽暗的光芒在他们脚下明灭，映照着一张张被欲望和执念扭曲的脸庞。

　　遗迹深处，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浓的令人不安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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