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剑大会，启

　　三日后，归剑山巅。

　　万剑大会，如期而至。

　　硕大的演武场如同镶嵌在云海中的一方青玉。历经千年剑气浸染的青罡石地面，在旭日的映照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隐现着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此刻，这片象征着天下剑道之首的场地，已被汹涌的人潮填满。

　　来自天武王朝五湖四海的剑修汇聚于此。有气度雍容、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有布衣芒鞋、眼神桀骜的山野散修。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剑意。

　　高台之上，剑门峰首座长老周游的身影显现。周游长老一身白衣道袍，饰以云纹，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着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场中喧嚣戛然而止。周游长老浑厚的嗓音借助灵力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

　　“万剑大会，启！”

　　简单的五个字，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振聋发聩。

　　“规则如旧！”周游长老继续说道，“抽签定序，败者离场，胜者晋级，直至决出十六强！剩余十六人进入剑狱秘境，定最终排名，前三甲可拜入我万剑山庄，承天下剑道之巅！亦可获赐‘辟海丹’一枚，助其叩开宗师大道！”

　　“辟海丹”三字一出，场中气氛攀升至沸点，凝神境修士毕生所求，便是开辟气海，踏入宗师之境，一枚辟海丹，足以让所有凝神境修士为之疯狂，甚至不惜性命！

　　周游长老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高台侧翼那预留的席位，一丝无奈在眼底掠过。他提高了些许音量：

　　“今日大会，我万剑山庄三少庄主徐听，亲临观礼！”

　　话音未落，全场目光已然齐刷刷地聚焦于高台侧翼的入口。

　　在数名气息沉稳的气海境剑侍簇拥下，徐听缓步登台。他依旧是那副世人熟悉的纨绔模样——一身价值不菲的黛紫云纹锦袍，领口随性地敞开着，露出一截雪白的里衬。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简，姿态慵懒闲适，脸上挂着戏谑的神情，仿佛眼前即将展现的并非天下剑道盛事，而是一场供他取乐的杂耍。

　　不过，这“归剑城第一纨绔”确实生了一副俊美不凡的皮囊。他那份贵气是与生俱来的。

　　这份格格不入的悠闲，与演武场上的肃杀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呵，我当以为来的是小剑尊亦或是桃花剑仙！这‘归剑城第一纨绔’的名头，真是半点不虚！摆这么大的谱！”

　　“嘘！慎言！没看见他身边那些煞神吗？个个都是气海境的宗师剑侍！还有那桃花剑仙……估计就在附近看着呢！”

　　“哼！投胎投得好罢了！若非生在徐家，有个剑尊老爹，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站在这里俯瞰我等？”

　　“就是！一个灵脉不显的废物，跑来观礼？是来看我们这些他眼中的‘下等人’如何拼命厮杀，供他取乐吗？”

　　“你们听说了吗？听雨楼出事那晚，咱们这位少庄主可是吓得魂飞魄散，就差跪地磕头求饶了……要不是桃花剑仙及时赶到……”

　　“噤声！这话也敢说？不要命了！”

　　鄙夷、不屑、嫉妒、愤懑、畏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交织、发酵。

　　没有一丝修为的徐听对这些刺耳的议论可是听也听不到的，反倒他身边的宗师剑侍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徐听懒洋洋地坐到那为他特设的软榻上，接过侍从恭敬递上的玉盏，目光随意地投向下方如同蚁群般攒动的人海，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开始了开始了！”有人兴奋地大喊。

　　随着抽签结束，周游长老一声令下，高台上的弟子宣布着对阵的名单。

　　“第一场，北境散修拓跋鹰，斗法兖州城柳家柳随风！”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跃上演武台。拓跋鹰身材魁梧，背负一柄巨剑，气机雄壮，毫不收敛。柳随风则一身干净青衫，手持一柄细长软剑，温润如玉。

　　两人皆是凝神十四境巅峰的强者，没有多余的废话，拓跋鹰怒吼一声，巨剑裹挟着狂暴剑气，以势不可挡之势斩向柳随风！柳随风身形轻巧避过，手中软剑如毒蛇吐信，瞬间刺出数道青色剑芒。

　　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响起，剑气纵横，罡风四溢。凝神圆满的对决，一招一式皆有着开碑裂石的力量，看得台下众人心潮澎湃，喝彩连连。

　　高台之上，徐听斜倚在软榻中，目光却未曾落在激斗的二人身上，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神游天外。

　　“好！”蒙面剑侍剑七站在徐听一旁，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徐听听到剑七喝彩，笑道，“看得怎么样？”

　　剑七面向徐听回道，“禀少主，拓跋鹰这剑势刚劲凌厉，这柳家的小子，恐怕要输了！”

　　徐听瞥了一眼剑七，口气颇为玩味：“我倒是忘了，毕竟剑七你也是来自北境。”

　　剑七压低声音：“少主……”

　　徐听仍是笑着，说道：“没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别想多了。”他端起旁边的玉盏，抿了一口清茶，目光投入场中。

　　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结果正如剑七所说，柳随风稍逊一筹，被拓跋鹰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震飞出台，口吐鲜血。

　　“柳道友，承让了！”

　　拓跋鹰收剑而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宣告自己的胜利。台下一片欢呼。

　　对决一场接一场，演武台上剑气冲霄。既有势均力敌的鏖战，也有实力悬殊的碾压。大会逐渐走向高潮。

　　日渐西斜。演武台上已进行了数十场激烈对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下一场，北境散修莫问，斗法归剑城赵家赵清！”

　　赵清，正是听雨楼夸人诗局当晚，第一个撕袖题诗献媚，又被徐听轻飘飘一句“没机会了”打发掉的那位世家子弟。

　　赵清脸色阴沉地一跃上台。听雨楼那晚，他不仅灵器没捞到，还成了归剑城私下里的笑柄，憋了一肚子邪火。此刻对手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正好可以发泄发泄！

　　“小子，遇上我算你倒霉！”赵清轻蔑一笑，手中折扇法宝瞬间展开，扇骨竟是由数把小剑打造，寒光闪烁。他手腕一抖，数枚小剑裹挟凌厉的灵气，瞬间刺向对面那位气息沉稳的剑客。

　　这些小剑迅疾狠辣，显然赵清一上来就打算速战速决，碾压对手，挽回些颜面。

　　面对攻击，那名叫莫问的散修却沉静无比。他手中只是一柄寻常铁剑，剑身甚至有些斑驳。就在小剑及体的刹那，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他只是平平无奇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铁剑斩出。

　　那些小剑竟就被如此简单地挡下！莫问的身影瞬息之间便来到赵清身前，铁剑去势不减，剑尖轻颤，直指赵清！

　　赵清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想要变招，却早已来不及！

　　随着一声闷响，那铁剑并未斩向赵清，而是法宝折扇碎裂在地。赵清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法宝反噬而来，整条手臂瞬间麻痹，体内灵力更是被那诡异的剑气搅得一片混乱！

　　赵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演武台边缘。

　　不过片刻，胜负已分。

　　全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赵清再怎么说可是归剑城赵家的嫡系，所修剑法也算上乘，这也……输得太简单了些。

　　“少主……”剑七神色凝重，“返璞归真，直指破绽。少主，你看出来了？”

　　高台上，徐听捏着玉简的手指稍稍收紧。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落在了台下那个收剑而立的剑客莫问身上。

　　“有趣。”徐听嘴角那抹惯常的玩味笑意，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别的意味，声音轻得只有旁边的剑七能勉强听到，“王朝那边埋的钉子，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徐听的目光转而落在剑七身上，指尖在玉简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他微微阖上眼，仿佛在闭目养神，只有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透着一丝掌控棋局的从容。

　　“天武帝剑诀……”一声轻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下一场对决震耳欲聋的剑气轰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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