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回 三韩血沃土 北疆拓荒原

　　当最后一批形容枯槁、步履蹒跚的后金东渡移民，在明军骑兵冷漠的注视下，蹒跚踏入釜山港那片用木栅围起的拘押区时，这场漫长而残酷的迁徙终于画上了句号。

　　出发时号称十万之众，抵达釜山者已不足五万。

　　数月跋涉，疾病、饥饿、来自三韩义军的复仇袭击，以及明军“护送”队伍自身的劫掠（尤其是对年轻女子的抢夺）和大部分汉人包衣的逃亡，让这支队伍元气大伤。

　　仅在后来，为避免场面过于难堪，曹文诏才下令加强了管制并提供些许口粮，勉强稳住了这支残破的队伍。

　　锦衣卫同知沈炼面无表情地接管了这批“人质”，他们的命运，将系于即将到来的海船与东方的波涛。

　　三韩之地，满目疮痍。

　　八万原辽东守军并未随之撤离，而是奉旨就地转化为驻防军兼首批移民，分散驻扎于三韩八道的要冲之城、险隘之处。

　　他们的使命，是在这片被战火反复犁铧、近乎断绝人烟的土地上，强行扎下根来。

　　眼前的景象，比秋风更令人心寒。

　　从王京汉城到庆州、大邱，昔日城镇多为断壁残垣，荒野中白骨露于，幸存的百姓百中无一，皆躲藏于山林，对外来者充满仇恨。

　　鞑子的破坏力可见一斑。

　　但在某种程度上，这其实正是朱由检愿意看到的。

　　三韩人口大幅度减少，可黑锅由鞑子扛着，这对大明正式吞并三韩创造了足够的条件。

　　驻守在汉江畔一处刚修复的废弃土堡的把总王疤瘌，踩着满地落叶，骂骂咧咧地巡视着矮墙。

　　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不合身粗布衣裳、眼神麻木的年轻女子，是两月前从东渡队伍里“换来”的女真姑娘。

　　“娘的，这鬼地方，比咱辽东老家还荒凉！除了咱们这些丘八，连个能喘气的都难找！”他朝地上啐了一口。

　　“头儿，忍忍吧。”哨长搓着手，“好歹……婆娘是现成的。”

　　他瞥了一眼那女子，低声道，“听说随后，朝廷要从山东、直隶大举迁民过来。

　　咱们这些老弟兄，算是占了先，这周围的荒地，以后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先活下来，把窝搭起来是正经。”

　　类似的情景遍布三韩。

　　明军士卒们一边咒骂，一边为了生存清理废墟、修筑营垒、搜寻一切可用之物。

　　那些被掠夺或“交换”来的女子，在恐惧与绝望后，大多为求活命，成为了这些老兵在这片绝地上临时的“家眷”，形成一种扭曲而脆弱的共生关系。

　　曹文诏坐镇平壤，不断收到各营关于粮草短缺、衣物不足以及遭遇小股三韩义军袭扰的告急文书。

　　他一边让锦衣卫们想办法安抚心向大明的义军，残酷打击心怀不轨之徒。

　　一边严令各部固守要点，结寨自保，艰难维持着局面，等待新的的援军与移民。

　　辽东故地，屯垦安生。

　　与三韩的荒寂相比，辽东大地虽秋风萧瑟，却透着一股忙于重建的生机。

　　在孙承宗、祖大寿的统筹下，数万名选择“解甲归田”的原辽东边军老兵，已基本安置到位。

　　辽阳、沈阳、广宁等重镇周边，新的屯堡陆续建立。

　　朝廷承诺的耕牛、种子、农具虽未完全到位，但分到手的土地，给了这些老兵实实在在的希望。

　　沈阳城外三十里的一处新屯堡，原夜不收队长赵铁柱，正带着老兄弟和分到的几户归顺的蒙古人，抢在土地封冻前加固房舍、挖掘地窖储存过冬的菜蔬。

　　他的妻子是本地一归顺包衣的女儿，日子清苦，却有了盼头。

　　“等开了春，把那片林子砍了，都是好地！”赵铁柱望着远方，眼中是老农对土地的执着，

　　“听说朝廷要推广番薯、玉米，那东西不挑地，活一棵是一棵！总算不用再刀头舔血了。”

　　尽管仍面临物资短缺、小股胡匪以及即将到来的严冬考验，但相对稳定的环境和明确的土地政策，让辽东的移民安置初见成效。

　　这些老兵及其逐渐汇聚的家眷，正成为大明巩固辽东统治的基石。

　　黑水之畔，血火拓疆。

　　而在帝国最北的苦寒之地，新成立的“黑水都司”正经历着成立以来的第一个秋天，这也意味着严寒即将降临。

　　黑龙江（黑水）水色深沉，两岸山林已染上大片金黄与赤红。

　　都指挥使孔有德驻节的黑龙江城（瑷珲），正在加紧赶工，修筑加固城防、储备过冬的粮草与柴薪。

　　驻防于此的数千官兵，深知北地寒冬的可怕，开拓行动虽未停止，但重心已转向生存准备。

　　“狩猎队”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目标不仅是侦查和捕捉生女真人口，更是为了获取过冬的肉食和皮毛。

　　与生女真部落争夺猎场、资源的冲突愈发激烈残酷，在秋日的山林间无声上演。

　　几乎每日都有小队外出巡逻或狩猎时发生遭遇战，带回俘虏、皮毛，也时常抬回同袍的尸体。

　　堡寨内条件艰苦，营房阴冷，新鲜蔬菜匮乏，官兵们脸上已初现菜色。

　　被俘的生女真奴隶在皮鞭与呵斥下，进行着最繁重的劳役，死亡率极高。

　　“这鬼地方，秋天就冷得刺骨！”

　　一个脸上带着新伤口的士卒围着篝火抱怨，“听说三韩那边好歹还能开点荒，辽东的老哥们都能准备猫冬了！”

　　“闭嘴！”一个疤痕累累的老兵呵斥，“冷？冷才能练出钢筋铁骨！开春还要往更北、更冷的地方探呢！

　　都司大人说了，撑过去，立下功劳，将来这黑水两岸的沃土，少不了咱们一份！陛下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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