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女现（三）

　　密室内，宋旦已无暇分心关注何白的变化。

　　石台外，十二位天剑宗长老的攻势愈发狂暴。

　　光剑、法印、符箓如暴雨般倾泻在玉牌屏障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那屏障虽仍稳固，但白光已不如最初那般纯粹。

　　黑袍长老死死盯着那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不破的屏障，眼中厉色一闪。他能感觉到，屏障内的气息正在发生某种质变，再拖下去，恐生大变！

　　“结剑龙阵！不惜代价，破开它！”他嘶声怒吼。

　　十二位长老闻令而动，身形闪烁间已列成一条直线，后一人手掌紧贴前一人背心，磅礴的灵力如江河汇流，层层传递，最终尽数涌入最前方的黑袍长老体内！

　　“轰——！”

　　黑袍长老周身衣袍无风自鼓，干瘦的身躯仿佛瞬间充盈起来，狂暴的灵力透体而出，竟在密室中卷起一阵旋风。

　　他原本卡在四境巅峰多年的瓶颈，在这集合了十二人之力的灌注下，被强行冲破！

　　五境初阶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

　　“小辈，能逼得老夫动用此阵，你足以自傲了！现在，给老夫破！”

　　黑袍长老狂笑着腾空而起，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光芒甚至压过了玉牌的白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巨大剑罡，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狠狠斩向屏障！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玉牌之上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随即砰然炸开，化为齑粉！

　　剑罡去势不减，直劈石台中央！

　　就在剑罡即将斩落，宋旦瞳孔骤缩的刹那——

　　“锵——！”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穿越万古时空的凤鸣，毫无征兆地响彻天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那破碎的玉牌中心，自那被剑罡撕裂的虚空裂缝中迸发而出！

　　整座石台，不，是整个密室，乃至整座山峰，都在这声凤鸣中剧烈震颤！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的金光，如同旭日初升，瞬间吞噬了剑罡的锋芒，充斥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那光芒并非单纯的光，其中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古老神圣的气息，让所有感受到它的生灵，从灵魂深处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金光之中，一只翼展遮天蔽日的凤凰虚影傲然展开双翼！

　　它周身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神炎，每一根翎羽都流淌着大道的痕迹，符文生灭间，虚空为之扭曲。

　　那双俯瞰众生的凤眸，冰冷而威严，扫过之处，连时间都仿佛凝固。

　　“你们若敢伤他，今日必将灰飞烟灭。”

　　一个女子的声音随之响起，平静，清冷，却带着言出法随、判定生死的天道威严，直接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石台上，包裹着何白的巨大水团在这凤凰虚影出现的瞬间轰然炸开，化作亿万颗晶莹的水珠，悬浮于空。

　　每一颗水珠都映照着凤凰的神姿，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的无尽星辰！

　　下一刻，所有水珠齐齐向内坍缩、凝聚！

　　漫天灵雨飘洒而下，而在那雨幕中心，一道绝世的倩影，沐浴着神圣的光辉，缓缓降临。

　　她赤足如玉，每一步落下，虚空中便生出一朵金莲托举，道韵随之弥漫。

　　月白的广袖流仙裙无风自动，裙摆上绣着的荷花仿佛活了过来，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三千青丝如瀑，仅以一支展翅欲飞的金凤步摇绾住，凤口垂下的明珠流转着温润却不容亵渎的光华。

　　眉似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眼尾那一抹天生的绯红，却为她平添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凌厉。琼鼻挺秀，朱唇不点而赤。

　　最令人心神俱震的，是她周身环绕的九道金色光环！

　　那并非装饰，而是凝练到极致的大道法则显化！

　　每一道光环缓缓旋转，都引动着四周的天地灵气疯狂雀跃、臣服！

　　她的气息，如同没有止境般疯狂攀升！

　　三境、四境、四境巅峰……最终，稳稳停在了假五境的临界点！

　　虽未真正踏入五境，但那浩瀚如渊、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的威压，让刚刚凭借阵法勉强踏入五境初阶的黑袍长老，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你……你究竟是谁？！”黑袍长老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何白没有回答。她也无需回答。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黑袍长老一眼，那眼神，如同神明俯视蝼蚁。

　　随即，她并指如剑，对着前方，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薄如蝉翼、却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细线，悄无声息地掠过空间。

　　然而，就是这道细线所过之处，虚空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平滑地切开，露出后面漆黑的混沌！

　　密室内的阵法符文、坚固的石壁，触之即溃，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

　　那由十二位长老合力，甚至能短暂抗衡五境的“剑龙阵”，在这道金色细线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连一丝抵抗都没能发出，便瞬间瓦解、崩碎！

　　“噗——！”

　　十二位长老如遭雷击，齐齐喷出鲜血，身形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密室墙壁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为首的黑袍长老更是面如金纸，手中的长剑寸寸断裂，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骇然！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当一切尘埃落定，白荷翩然转身，周身璀璨的神光与那九道骇人的金色光环缓缓内敛。

　　她看向目瞪口呆的宋旦时，眸中的冰冷与凌厉如春雪消融，化作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宋旦望着这张与何白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精致、更具神韵，也更具压迫感的绝世容颜，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回想起一路以来的种种——

　　何白身上的幽香、

　　她对伸她胸前衣襟的变化、

　　悬崖下的对话、

　　宫殿内那差点发生的吻……

　　原来，这一切并非因为他宋旦“变态”，而是因为她本是女子。

　　他喉咙有些发干，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你是何白？你原来是女子？”

　　白荷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狡黠与玩味，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清冷如仙的模样。

　　她轻轻摇头，朱唇微启，声音空灵：

　　“我是白荷。何白，是我弟弟。”

　　“啊？”宋旦彻底愣住，使劲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尴尬和不知所措，“坏了坏了……猜错了，冒犯了，冒犯了……”

　　他连忙又问：“那、那何白他人呢？他没事吧？”

　　白荷目光微闪，语气平静无波：“令牌破碎时，我感知到他神魂受创，便已撕开虚空，将他传送回家族秘境疗养。你无需挂心。”

　　她自然不会告诉宋旦，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那个与他同行数月，被他“占尽便宜”又“舍命相护”的何白，就是她白荷本人。

　　只是在恢复真身、力量归来的这一瞬，看着他傻傻分不清的样子，她心底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一下，一个近乎顽皮的念头悄然滋生：

　　暂时，就先不告诉他真相吧。

　　或许，是有些留恋那段作为“何白”时，与他之间纯粹甚至有些狼狈的交集。

　　或许，是想看看，若以“白荷”的身份重新开始，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女人的心思，有时连自己都捉摸不定，万千思绪，也不过是心念一转间。

　　宋旦看着她与何白酷似却气质迥异的容颜，感受着那截然不同的强大气场，心中虽仍有诸多疑团，却也信了七八分。

　　他暗自叹了口气，既然她是何白的姐姐，那自己的那些疑惑和尴尬，似乎也不便再追问了。

　　只要……他们都平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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