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御驾南巡

　　涪城告急的军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刘禅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朝堂之上，面对谯周泣血主降、张翼等老将誓死主守、以及诸葛瞻提出的“南巡避锋、以待援军”这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这位素来优柔寡断的皇帝，在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却明确的决定。

　　“够了……都……都别争了！”刘禅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声音因激动而尖利，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环视下方争吵不休的群臣，目光最终落在了诸葛瞻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朕……朕意已决！采纳卫将军之策！移驾……移驾南中！”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旋即，主战派与主降派反应各异。

　　张翼、廖化等将领虽对放弃成都心有不甘，但见皇帝终于肯采纳一个“战”而非“降”的方案，且南巡确实能保全皇室、维系国本，为前方将士争取时间，便不再强谏，纷纷跪地：“臣等遵旨！愿率军护驾，誓死保卫陛下安全！”

　　而以谯周为首的主降派，则面露极度失望和忧色。谯周跪伏在地，老泪纵横，声音悲怆：“陛下！三思啊！离弃宗庙，远涉南中，路途艰险，变数丛生！若途中稍有差池，或南中蛮夷生变，则……则悔之晚矣！不如固守待变，或……或遣使议和，尚有一线生机啊陛下！” 他身后的几名文官也连连叩首附和。

　　刘禅此刻却显露出罕见的固执，或许是诸葛瞻的方案给了他一个看似可以逃避眼前刀兵之灾的出路，他挥袖打断谯周：“朕意已决！无需再议！光禄大夫……你……你若愿随驾，便去准备！若不愿……便留守成都吧！” 这话已带了几分疏离和强硬。

　　谯周闻言，浑身一颤，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他知道，皇帝的心意已无法挽回。

　　“思远！”刘禅看向诸葛瞻，语气急切，“南巡之事，由你全权统筹！郤正、张翼、廖化辅之！要快！要隐秘！务必保证朕与百官安全抵达南中！”

　　“臣，诸葛瞻，领旨！”诸葛瞻深深一揖，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地。至少，避免了最直接的投降，为国家争取了喘息之机。但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艰难险阻，还在后面。

　　退朝之后，整个成都皇城乃至整个官僚系统，瞬间以一种混乱而高效的方式运转起来。诸葛瞻成为了实际上的总指挥。

　　他首先与郤正、张翼、廖化等人紧急商议，确定了南巡的基本方略：

　　一、路线：出于安全与速度考虑，决定不经由可能已被魏军威胁的岷江大道，而是向西，经临邛，翻越邛崃山，沿牦牛道南下，进入越嶲郡，再转至南中核心建宁郡。此路虽崎岖难行，但较为隐秘，且沿途有蜀汉设置的邮驿和少量戍卒。

　　二、人员：刘禅及后宫主要妃嫔、皇子皇孙必须随行；中枢重臣如郤正、董厥及部分机要官员随驾；张翼、廖化率五千京畿最为精锐的御林军及部分北军士卒护驾；其余文武官员，愿随者同行，不愿者或留守成都，或自行疏散。

　　三、物资：轻车简从，但需携带足够皇室及百官数月所需的粮食、药品、金银细软。大量笨重物资、典籍档案只能忍痛舍弃。由郤正负责清点分配。

　　四、联络：立即以最紧急的方式，向绵竹关的姜维发出旨意，命其放弃绵竹，率主力向西南方向撤退，设法与御驾汇合，或至少在汉嘉、越嶲一带建立防线，屏护南中。同时，再次派出快马使者，不惜一切代价前往东吴，通报蜀汉朝廷南迁的决定，恳请其出兵荆州，牵制魏军，或提供物资援助。

　　命令下达，皇城内顿时一片忙乱。宦官宫女们奔跑着收拾行李，装箱抬柜，一片狼藉。官员们则人心惶惶，有的急忙回家安排家小，有的犹豫是否随行，有的则暗自盘算着后路。谯周称病告假，闭门不出，其态度已然明朗。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悲凉和混乱气氛，笼罩着昔日繁华的锦官城。

　　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很快便通过各种渠道泄露出去。成都的百姓闻讯，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恐慌。皇帝和朝廷要跑了！这意味着成都即将被放弃！富商大贾开始疯狂变卖资产，准备举家南逃或东奔；平民百姓则手足无措，哭喊声、咒骂声充斥街巷；更有地痞流氓趁机作乱，抢劫店铺，治安迅速恶化。

　　诸葛瞻不得不分派兵力，在张翼协助下，弹压城内骚乱，维持基本秩序，同时严格管控城门，许出不许进，以防魏军细作混入，并尽可能延缓消息扩散到魏军耳中的速度。他站在宫墙之上，望着城内升起的多处黑烟和混乱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巨大的责任感。这一步，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其带来的混乱和民心的流失，亦是惨重的代价。

　　经过一天一夜近乎不眠不休的准备，次日凌晨，天色未明，细雨霏霏。成都北门悄然开启，一支规模庞大却气氛压抑的队伍，缓缓驶出城门。队伍核心是刘禅及其家眷的马车，周围是盔明甲亮的护卫骑兵。之后是装载着粮食、物资的辎重车，以及乘坐着文武百官的各式车辆。队伍两侧和后方，是张翼、廖化率领的护驾大军，旌旗在雨中低垂，将士们面色凝重，默默前行。

　　刘禅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透过车窗，回望那座在雨中轮廓模糊的皇城，泪水模糊了双眼。这里有他几十年的安逸生活，有他父亲和丞相留下的基业，如今，他却要弃之而去。一种巨大的耻辱和悲伤淹没了他。

　　诸葛瞻骑马行在御驾之侧，同样回首望去。成都，这座他穿越而来便置身其中的都城，此刻正被他们抛在身后。前途茫茫，南中能否立足？姜维能否成功脱身来援？东吴是否会施以援手？一切都是未知数。但他知道，此刻没有回头路，只能沿着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走下去。为了汉室最后的一线生机，他们必须走下去。

　　雨，越下越大，仿佛在为这个国家的悲剧命运而哭泣。南巡的队伍，如同一条受伤的长龙，在泥泞的道路上，向着西南方向的群山，艰难地迤逦而行。他们的身后，是即将面临战火的成都；他们的前方，是莫测的艰险与渺茫的希望。

　　蜀汉政权，进入了其历史上最为风雨飘摇的流亡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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