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疑云暗生

　　原本热闹祥和的御花园，瞬间乱作一团。贵女们的惊呼声、内侍宫女的慌乱脚步声、大臣们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满园的清雅静谧，连带着那些盛放的牡丹，仿佛都染上了几分焦灼的气息。

　　沈清辞站在原地，手中的素面团扇微微收紧，扇面上的墨竹纹路硌着掌心，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也没有凑上前去看热闹，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目光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太子萧景琰倒在凉亭的地面上，原本俊朗温和的面容此刻拧成一团，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每一声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周围的内侍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不敢上前，唯有太子身边的贴身内侍急得团团转，一边哭喊着“太子殿下”，一边朝着太医赶来的方向不停张望。

　　太后快步走到凉亭边，看到太子痛苦的模样，心疼得脸色铁青，厉声呵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扶太子殿下！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几位胆子稍大的内侍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太子扶起，可刚一碰触到他的身体，太子的呻吟声便愈发剧烈，腹部的疼痛仿佛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他连动弹一下都觉得艰难。

　　“别碰他！”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医院院正李太医提着药箱，带着几位太医匆匆赶来，他面色凝重，一边快步上前，一边对着内侍们摆手，“太子殿下情况不明，不可随意搬动，以免加重病情！”

　　李太医赶到太子身边，立刻蹲下身，不顾地上的尘土，伸手搭上太子的手腕，闭上眼睛，凝神把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难看，指尖微微颤抖，显然太子的脉象极为诡异。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李太医，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剩下太子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以及风吹过牡丹花瓣的沙沙声，格外刺耳。

　　太后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中满是担忧和愤怒，厉声问道：“李太医，太子到底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腹痛如此厉害？”

　　李太医缓缓睁开眼睛，收回手，对着太后和皇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凝重：“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脉象紊乱急促，气血逆行，脏腑受损严重，似是……似是中了剧毒！”

　　“中毒？”

　　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御花园内炸开，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慌。太后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身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她稳住身形，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厉声喝道：“查！立刻彻查！是谁竟敢如此大胆，在宫宴上下毒谋害太子！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皇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原本雍容华贵的气质染上了一层冰霜，她强作镇定，对着身后的侍卫统领吩咐道：“封锁整个御花园，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立刻彻查今日太子殿下所食之物、所饮之茶，以及所有与太子接触过的人，哪怕是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能放过！务必找出下毒之人，严惩不贷！”

　　“是！”侍卫统领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们挥手示意。侍卫们瞬间行动起来，手持长枪，迅速将御花园的各个出入口封锁，形成一道严密的人墙，目光锐利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压抑，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在场的王公贵族和各家贵女们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互相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猜忌。太子中毒，这可不是小事，一旦牵扯其中，轻则家族蒙羞，重则满门抄斩，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沈清柔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周氏的衣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娘，怎、怎么会有人下毒？太可怕了……我们会不会被牵连？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参加这个赏花宴了。”

　　周氏也吓得心神不宁，脸色发青，拍着沈清柔的手背，试图安抚她，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别怕，别怕，我们只是来赴宴的，与太子中毒之事无关，不会被牵连的。只要我们安分守己，配合调查就好。”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显然心中也是慌乱不已。

　　沈清辞依旧保持着冷静，她的目光落在太子身边的那张石桌上，桌上还摆放着太子未喝完的半盏茶水，以及几块吃了一半的糕点。方才太子腹痛倒地之前，她恰好看到太子接过吏部尚书之女柳嫣然递来的一块芙蓉糕，吃了之后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没过多久，便脸色大变，腹痛倒地。

　　难道是糕点或者茶水中有毒？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在场的几位皇子。太子身为储君，此次中毒，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其他几位有竞争力的皇子。四皇子萧煜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份从容淡定，与周围的慌乱格格不入，透着几分诡异。

　　七皇子萧景则面露担忧，快步走到凉亭边，对着李太医急切地问道：“李太医，太子哥哥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你一定要尽全力救治太子哥哥！”

　　李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回七皇子，太子殿下所中之毒颇为诡异，毒性猛烈，且潜伏期极短，臣一时之间难以判断毒物的具体种类，只能先用银针排毒，再用药物暂且压制毒性蔓延，至于能否保住性命，还要看太子殿下的造化。”

　　“什么叫看造化？”太后怒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太医院养着你们这群人，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定要你们太医院所有人陪葬！”

　　李太医吓得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便渗出血迹：“臣遵旨！臣定当竭尽全力，救治太子殿下！”

　　说罢，李太医立刻起身，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太子的几处穴位上快速扎下，动作娴熟而急切。随着银针刺入，太子的呻吟声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些，但脸色依旧惨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皇后的目光落在那张石桌上，眼神锐利如刀，对着侍卫吩咐道：“将桌上的茶水和糕点全部封存，带回太医院仔细查验，务必找出毒物的来源！”

　　“是！”侍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茶盏和糕点盘拿起，用干净的锦盒封存好，交给一旁的太医带走。

　　随后，皇后的目光转向负责侍奉太子茶水的那位小宫女，厉声问道：“今日太子殿下的茶水，是你奉上去的？”

　　那位小宫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连连磕头：“娘娘饶命！不是奴婢，奴婢只是奉命奉茶，并未下毒啊！茶水是御膳房送来的，奴婢只是负责端到太子殿下的桌前，连碰都没敢多碰一下，怎么敢下毒谋害太子殿下呢？”

　　“奉命奉茶？奉谁的命？”皇后步步紧逼，语气冰冷，“御膳房送来的茶水，可有专人查验？为何偏偏太子殿下的茶水中有毒？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休怪本宫无情！”

　　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哽咽：“是、是刘总管吩咐奴婢去奉茶的，御膳房送来的茶水，都有专门的公公查验过，确认无毒无害才会送过来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茶水中会有毒，求娘娘明察，饶了奴婢吧！”

　　很快，御膳房的总管刘公公被侍卫带了上来。刘公公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娘娘饶命！太后饶命！御膳房的食材和茶水都是经过严格查验的，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绝不可能有毒！太子殿下的茶水，是按照惯例准备的雨前龙井，与其他贵人的茶水并无不同，定是有人在茶水端去的途中下了毒，与御膳房无关啊！”

　　“与你们无关？”太后厉声喝道，“茶水是从你们御膳房出去的，现在太子中毒，你们御膳房难辞其咎！若是查不出毒物的来源，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你！”

　　刘公公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是是是，臣立刻回去彻查御膳房的所有人，一定找出线索，给太后和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小宫女和刘公公各执一词，都在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案件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的猜忌愈发浓厚，每个人都在暗自揣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的赏花宴上下毒谋害太子。

　　沈清辞站在角落，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思绪万千。太子所中之毒极为诡异，毒性猛烈，且潜伏期极短，显然是精心准备的剧毒。而茶水中检测出了毒物，这看似是关键线索，却也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幌子，用来混淆视听，嫁祸他人。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四皇子萧煜身上，只见他依旧面色平静，甚至还侧身与身边的一位大臣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淡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这份镇定，实在太过反常，若是寻常人，面对太子中毒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不惊慌，也绝不会如此淡然。

　　难道此事真的与他有关？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萧煜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凉亭内的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锋芒，快得如同流星划过，若不是她一直紧紧盯着，根本不可能察觉。那眼神中没有担忧，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得逞后的快意。

　　沈清辞心中一凛，愈发确定，四皇子萧煜定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他到底是主谋，还是只是知情者？若是主谋，他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毒下到太子的茶水中的？

　　“皇后娘娘，”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对着皇后福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平静，打破了现场的僵局，“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落在沈清辞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几分不解。一个庶女，在这种时候竟然敢主动开口，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周氏吓得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沈清辞，低声呵斥道：“清辞！休得胡言乱语！这种场合，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沈清柔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心中暗暗想着，沈清辞这个贱人，竟然敢在太后面前出风头，若是说错了话，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却摆了摆手，阻止了周氏的呵斥，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和探究：“清辞，你有什么发现？但说无妨。”

　　方才沈清辞在面对丽妃和太后的询问时，从容不迫，言辞得体，给皇后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知道沈清辞虽是庶女，却聪慧过人，或许真的能发现一些众人忽略的线索。

　　沈清辞对着皇后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凉亭内的石桌，语气平静而笃定：“回皇后娘娘，方才太子殿下腹痛倒地之前，臣女恰好目睹了全过程。太子殿下先是接过了吏部尚书之女柳小姐递来的一块芙蓉糕，食用之后，便立刻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没过多久，便脸色大变，腹痛倒地。”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侍卫查验，只发现茶水中有毒，却未提及糕点。臣女斗胆猜测，或许毒并非只在茶中，那糕点之中，会不会也有问题？两种毒物混合，毒性或许会更加猛烈，也更难察觉。”

　　她的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在场的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嫣然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柳嫣然本就吓得浑身发抖，此刻被众人的目光盯着，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泪水瞬间涌出，声音带着哭腔：“太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臣女没有下毒！那糕点是御膳房统一分发的，臣女只是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有些食欲不振，好心递了一块糕点给他，绝无害人之心啊！”

　　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落在柳嫣然身上，语气冰冷：“好心递糕点？为何偏偏是你递的糕点之后，太子便中毒了？你最好老实交代，那糕点之中，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真的没有！”柳嫣然哭得梨花带雨，连连磕头，额头很快便磕出了血痕，“臣女真的不知道，御膳房的糕点都是经过查验的，臣女怎么敢下毒谋害太子殿下？求娘娘明察，臣女是被冤枉的！”

　　吏部尚书柳大人也立刻上前，对着太后和皇后重重磕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女素来单纯善良，绝无胆量做出谋害太子之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小女，还请娘娘查明真相，还小女一个清白！”

　　太后的脸色依旧难看，对着李太医吩咐道：“李太医，立刻查验桌上剩余的糕点，看看是否有毒！”

　　“是！”李太医立刻起身，拿起桌上剩余的几块芙蓉糕，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糕点之中。片刻后，他拔出银针，只见银针的尖端微微泛黑，虽然颜色不深，却清晰可见。

　　李太医脸色愈发凝重，对着太后和皇后磕头道：“回太后、皇后娘娘，糕点之中确实含有毒物，是少量的曼陀罗花粉！这种花粉虽不致命，却能让人脉象紊乱，精神恍惚，与茶水中的乌头毒混合在一起，毒性会成倍增加，且会掩盖乌头毒的部分特性，让人难以察觉！”

　　曼陀罗花粉！乌头毒！

　　两种毒物混合，显然是有人精心设计，目的就是要置太子于死地，而且还想混淆视听，让人难以查到真凶。

　　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中的恐慌愈发浓厚。竟然有人如此歹毒，不仅下毒，还精心设计了两种毒物混合，显然是早有预谋。

　　“好一个歹毒的心思！”太后怒不可遏，拍着身旁的扶手，厉声喝道，“查！给哀家彻底查！无论是茶水中的乌头毒，还是糕点中的曼陀罗花粉，都要查出源头！还有柳嫣然，暂时将她看管起来，不许与任何人接触，待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是！”侍卫立刻上前，将哭得撕心裂肺的柳嫣然带了下去。

　　柳大人看着女儿被带走，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只能连连磕头，恳请太后查明真相。

　　现场的气氛愈发压抑，疑云重重。到底是谁下的毒？是单独一人作案，还是有同伙？乌头毒和曼陀罗花粉分别来自何处？为何会恰好出现在太子的茶水和糕点之中？

　　沈清辞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扫过四皇子萧煜，只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她心中暗道，此事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柳嫣然性子单纯，显然是被人利用了，而那个利用她的人，大概率就是幕后真凶。而四皇子萧煜，定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就是这场阴谋的主导者。

　　只是，眼下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想要查明真相，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御花园内的搜查依旧在继续，侍卫们仔细地排查着每一个角落，询问着每一个与太子接触过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御花园的牡丹上，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这场原本清雅的赏花宴，彻底沦为了一场充满阴谋和杀戮的修罗场。

　　沈清辞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这场皇权争斗的旋涡之中，想要全身而退，难如登天。唯有主动出击，查明真相，才能在这场波诡云谲的争斗中，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变得愈发坚定，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无论幕后真凶是谁，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在京城真正站稳脚跟，摆脱继母和沈清柔的打压，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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