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

　　乾东村的老村长已经许久没有出来晒过太阳了，这一天，他来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目送王先生离开。

　　“王先生”说他只是出去帮朋友一个小忙，很快便回来，可老村长知道，先生一走便不会在回来了。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属于这样的村子。

　　不过村长还是将先生的小学堂留了下来，连上面的牌子也没摘掉。按村长的话说，做人要讲信用，毕竟王先生当初来的时候交了一年的房租。

　　村里的人总有些恍惚，觉得“王先生”好像一直都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殊不知，这位“王先生”也才来了两个月而已。

　　最难过的也许还是花大娘家的胖丫，“王先生”走后很长一段时间茶饭不思，生生将自己饿苗条了，引得十里八乡的媒婆踏破了门槛，只是她自己却说：“我的心早在富贵离开的那一天就死了。”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而在“王先生”离开乾东村的那一天，同样有一个人也离开了雪月城。

　　那一天，萧瑟又穿回了那件流云金丝的袍子，骑上了自己那匹从雪落山庄带来的夜北马。

　　他要走的路，是他来时的路。他要去的地方，是他曾经失去一切的地方。

　　有人说，少年人，一生总该去一趟天启的，而对于萧瑟，却是不同。因为对他来说，那是回家。

　　萧瑟离开雪月城而出之后不久，又有三人驾马而出。司空千落、雷无桀、唐莲，他们并没有紧随萧瑟而去，而是选择了各奔东西。

　　他们所要做的，便是替萧瑟挡下所有想要阻止他回家的人，正如同他们的父辈当年护着琅琊王杀到泰安殿门口那般。

　　只不过今日，他们有了新的身份。朱雀、青龙、玄武，那象征着天启四守护的令牌在他们的腰间熠熠生辉，萧瑟不仅是他们的朋友，也是他们的选择，他们想亲眼看着萧瑟开辟一个新的时代。

　　司空长风站在城楼之上，遥望那策马而出的少年们，手中的枪也紧了紧。临走前，唐莲对他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师尊们的少年时已经闪耀过无数荣光，而现在，应该是他们的时代了。

　　西境，一片废墟之中，马嘶如龙，一道血红的身影从黄沙之中疾驰而来，却又突然勒住缰绳、刹停马步。因为他已经到了想来的地方，也因为这个地方，马已经不能进了。

　　东方凌尘翻身下马，连日赶路让他看上去有些沧桑。他的手指划过下巴，胡渣在指腹下簌簌作响，像干枯的草茎摩擦，比起昨天又硬了些。

　　他有些后悔在叶若依面前装了那个逼，因为实在是太特么的远了！谁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真的是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就为了赶在萧瑟回到天启前帮他把那个人给拦在城中！

　　东方凌尘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高大的城墙，那早已被风沙侵蚀的不成样子，连牌匾都早已掩埋进黄土之中，这样的城本该从地图上彻底消失，可偏偏却与另外三处齐名，被并称为“天下四城”。

　　听说这里曾经是北离的边城，亦是无数边军的埋骨之地。

　　这样的城，不该踏马而入。

　　而马，也不敢进去。因为就连畜生也能很清楚的感知到，这座城中的剑气。

　　慕凉城，孤剑仙洛青阳。以一人居一城的气魄，令世间无数英雄豪杰所折服，所以这里叫做“慕凉”。

　　回想起当初，东方凌尘离开落雷山的时候，便想着来这慕凉城看一看，因为他觉得洛青阳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只不过后来因为没看懂地图......

　　咳咳，是因为风沙太大，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一不小心就走到了三顾城，又因为盘缠用尽，便住进了美人庄。

　　再后来遇到了萧瑟、雷无桀、无心、唐莲、司空千落、天女蕊......他从一个想要听故事的人，逐渐变成了故事中的人。

　　东方凌尘摇了摇头，将思绪拉了回来，将枣红色的烈马拴在城外，一人一剑踏入了这座荒城。

　　这里曾有车水马龙的驿站，是炊烟袅袅的家园，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墙角的黄枯草在风中摇晃，破败屋檐下的蛛网粘满尘土。这里不该用安静来形容，而是寂静，寂静的可怕。

　　一滴眼泪不自觉的从东方凌尘的眼角滑落，他后知后觉的抹了一把眼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已被这城的凄凉之意所感染。

　　“该死，这洛青阳是在慕凉城里种了多少洋葱？”

　　东方凌尘正喃喃抱怨着，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他心神一震。

　　“东方凌尘。”蓦然回首，却见那残垣断壁之中缓缓走近一个白衣银发的少女。那清丽的面庞，秋水般的眸子，身上还背着一把火红的长枪，不是姬雪又是谁？

　　二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一下定格。曾经说过不必再见，可终究还是再度相遇，是巧合吗？

　　也许吧。

　　东方凌尘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仅仅过了两个月而已，姬雪的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原本水润的脸颊现在也微微凹陷，脸上的轮廓显得更加明显。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话说出口后，又都有些尴尬。

　　“萧瑟要回天启了。”姬雪率先开口道。

　　东方凌尘点了点头：“我知道，若依来找过我，希望我帮他一把。”

　　“那这么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了。”姬雪淡淡一笑，即便是消瘦了些许，可她笑起来也依然十分清秀。

　　东方凌尘皱了皱眉强调道：“慕凉城里住的可是洛青阳。”

　　“我自是知道这里是洛青阳，我还知道他是赤王萧羽的义父。”姬雪缓缓道，“天启四守护的继承人里，我的武功最高，也只有我，才有可能拦得住这位孤剑仙。”

　　“只是，我没想到若依竟然请动了你，早知道，我便不跑这一趟了。”姬雪苦笑道。

　　“姬雪，你觉得洛青阳会出城吗？”

　　听到东方凌尘直呼自己的名字，姬雪怔愣了一瞬，眼神之中的复杂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沉思片刻后道：“如果是之前，我无法确定。但，他为玄剑仙提亲之时已经出过了慕凉城，所以我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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