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谁比谁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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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机械厂像一架断了动力的老旧机器,所有的轰鸣与活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锈蚀的空壳在时间里缓慢沉降。车间里多数机床都停了,罩着灰色的防尘布,如同停尸房里的遗体。空气里漂浮着金属冷却后的腥锈味,以及一种更刺鼻的、属于绝望的寂静。
向志学和几个老师傅被安排清理多年积压的废料堆。这活计耗时长,灰尘大,却没什么技术含量。他握着铁锹,一铲一铲地将锈蚀的边角料、报废的齿轮装进手推车。汗水混着黑色的油污从他额角滑下,他也懒得去擦。
他想起几年前,自己还站在那台精贵的德国机床前,给徒弟们讲解传动原理,那时空气里弥漫的是切削液的清香和蓬勃的干劲。
如今,那台机床也静静躺在角落,覆着布,像一个被遗弃的贵族。巨大的落差感早已被日复一日的生存焦虑磨平,剩下的只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志学,听说没?旁边的老师傅老马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三车间的刘胖子,昨天跟他婆娘干了一仗,那婆娘嫌他没本事,挣不来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向志学动作没停,只是了一声。这类消息近来已不新鲜。
能怪谁呢?老马叹了口气,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爷们儿腰杆子就硬不起来。这厂子......唉,我看是彻底不行了。
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老赵佝偻着背,正对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不住地点头哈腰。那人大家都认识,是子弟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您放心,就这两天,等厂里发了工资,我一定把学费补上......老赵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既无奈又坚决:老赵,不是我不讲情面。学校已经催了三次了,全班就剩你家孩子还没交。校长说了,这周五是最后期限,再交不上,下学期真的不能来报到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老赵心上。他猛地抓住王老师的手臂:王老师,求您再跟校长说说!孩子成绩那么好,不能不上学啊!我......我这就去借钱,这就去......
车间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默默看着这一幕。有人别过脸去,有人低头叹气。这种场面在厂区里越来越常见,但每次见到,还是让人心里发堵。
向志学看着老赵那张因窘迫而扭曲的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可能的自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衣口袋,那里装着昨晚陈海刚给他的酬劳,厚厚的一叠。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片刻的庆幸,有兔死狐悲的凄凉,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这时车间主任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先是对王老师点点头:王老师,您看这事闹的......随即转向老赵,语气严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老赵,你这是干什么!影响多不好!
王老师叹了口气:主任,我也是没办法。学校有规定,一个班要是欠费的人多了,班主任都要扣工资的。我这都垫了好几个学生的书本费了......
车间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看了看四周投来的目光,压低声音对老赵说:你先回去干活,学费的事......再想想办法。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连他自己都不信。
老赵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佝偻着背慢慢走回自己的岗位。王老师摇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车间主任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车间里每一张麻木的脸,最后在向志学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同为男人的理解。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老马凑到向志学耳边:看见没?主任也没辙。我听说,他家大儿子谈好的对象,也因为他家拿不出彩礼,吹了。这年头,谁比谁好过?
下班铃声有气无力地响起。向志学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没有再去看布告栏上那张早已褪色的严禁接私活的通告。
刚拐过车间墙角,就听见两个女工在仓库后门边低声说话。
......听说了吗?行政科的小吴前天在济世堂抓药,碰见个咱们厂的人,一出手就是好几包名贵药材......
谁啊?这年头还有这闲钱?
没看清正脸,就瞧着个背影,像是......技术科那边的......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看见了他。两个女工互相使了个眼色,拎着饭盒匆匆走开了。
向志学心头一跳,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他想起上周去济世堂给牧尘抓药时,似乎确实瞥见过一个熟悉的厂服颜色。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他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感觉背后似乎有无形的目光跟随着。路过厂办大楼时,他看见李主任正站在二楼窗口,面色凝重地打着电话,目光无意间扫过楼下,与他对视了一瞬。
李主任很快移开了视线,但那种带着审视与失望的眼神,却像一根细针,扎进了向志学的心里。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出了厂区。
刚才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老赵绝望的眼神,王老师无奈的叹息,车间主任复杂的目光,女工的窃窃私语,还有李主任那匆匆一瞥......这些都像一根根细刺,扎在他心上。
他拐过两条街,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春风茶楼。
老赵绝望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让他踏进茶楼的脚步比平时沉重了几分。
他拐过两条街,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春风茶楼。
老赵绝望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让他踏进茶楼的脚步比平时沉重了几分
跑堂的伙计见是他,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意,引着他往二楼的雅座走去。陈海已经等着了,见他上来,热情地起身倒茶。
向工,辛苦了。这次这个图纸是台老毛子产的龙门铣,精度死活调不上去......
向志学接过茶杯,水温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他展开图纸,目光沉浸到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数据里。在这里,他重新找到了自己作为工程师的价值。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那些精妙的计算和果断的修改,不仅能换来实实在在的钞票,更能带来一种在厂里早已遗失的成就感。
当陈海再次将一个用旧报纸包好的酬劳推到他面前时,他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接过来,稳妥地揣进内兜。指尖触碰到那叠纸币,不再有第一次那种灼烧般的刺痛感。
这种本身,让他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寒夜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自己心里慢慢死去。
但当他推开家门,看到牧晨穿着新棉鞋在屋里跑跳,听到张秀絮叨着用他上次带回来的钱买了多少米面,他那点心悸便被一种更实在的安慰压了下去。
这代价,似乎不得不付。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月,他首先要做的,是让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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