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纯善的本性

　　废弃山谷入口处，弥漫的毒瘴与残留的魔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死寂。李无劫独立于此，怀中抱着那团温暖的火红，如同暴风雨后唯一宁静的港湾。

　　他并未立刻离开。方才短暂却激烈的战斗，尤其是最后强行吞噬搜魂那名筑基中期老者，虽未让他受伤，却也消耗了不少心神，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消化得到的信息，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赤炎岭……追捕叛逃的火狐……上古天狐血脉……”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盘旋。结合小火狐那奇异的样貌、纯净无比的妖力以及重伤垂危的状态，不难推测，它必然是从某个强大的势力中逃出来的，而追兵，绝不止刚才那一批。

　　“麻烦不小。”李无劫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沉睡的小家伙，它似乎因为伤势好转和极度疲惫，睡得格外深沉，鼻息均匀，偶尔还会咂咂嘴，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这份毫无心机的安宁，与它可能牵扯的巨大麻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轻轻将它放在旁边一块较为平整、被他用灵力清理过的青石上，自己则盘膝坐在一旁，开始调息，同时分出一缕神识，警惕地警戒着四周。

　　然而，他的心神却难以完全平静。

　　识海中，那枚【血煞噬魂刺】因为刚刚吞噬了两名筑基魔修的残魂和负面情绪，显得愈发凶戾，暗红色的光泽流转，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而灵力中那丝因吞噬村民和幽冥魔气带来的阴冷与杂质，也依旧顽固地存在着，需要他持续运功磨灭。

　　力量提升带来的快感消退后，是更为现实的隐患与负担。

　　“吞噬之道，步步荆棘。”他心中暗叹。若非噬天神脉玄奥无比，以及他道基雄厚，恐怕早已在这条路上迷失自我，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只小火狐身上。

　　它的存在，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他因吞噬而逐渐变得冰冷和复杂的内在世界。那份极致的纯净、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份对生命最本真的渴望，都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就在这时，青石上的小火狐似乎做了什么梦，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些许不安的呜咽。它那条受伤的后腿无意识地蹬了蹬，眉头（如果狐狸有眉毛的话）微微皱起，仿佛在梦中又遇到了危险。

　　李无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它额间柔软的绒毛，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

　　在他的触碰下，小火狐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眉头舒展，重新陷入了安稳的沉睡，甚至还将小脑袋往他手指的方向蹭了蹭，寻求着慰藉与保护。

　　看着它这全然依赖的模样，李无劫心中那因力量隐患和潜在麻烦而升起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自己最初踏上修仙之路，不也是为了掌控自身的命运，挣脱那被视为“废材”的枷锁吗？力量是手段，而非目的。若是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彻底迷失了本心，变得冷漠、嗜杀，与那些视众生为蝼蚁的天道，与那些肆意屠戮的魔修，又有何本质区别？

　　“我的道，是‘我命由我’，是超脱，是自在。吞噬是我选择的利器，但不应让这利器反过来掌控我，蒙蔽我的双眼。”他心中有所明悟，“守护这份纯净，或许……也是在守护我自己的道心。”

　　这个念头一起，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识海中【血煞噬魂刺】的躁动也平息了不少。净化灵力中杂质的过程，似乎也顺畅了微不可察的一分。

　　道心的些许澄澈，竟对力量的控制有着如此积极的影响。

　　时间在调息与警戒中缓缓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青石上的小火狐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眸初时还有些迷蒙，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但当它的目光聚焦，看到守在旁边的李无劫时，迷茫瞬间被欣喜取代。它努力支起前半身，虽然受伤的后腿还有些不便，但它还是挣扎着，用脑袋亲昵地、一下下地蹭着李无劫盘坐的膝盖，喉咙里发出欢快而依赖的“嘤嘤”声，尾巴也轻轻摇晃着。

　　它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伤痛和危险，只记得是这个人在它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它，安抚了它，给了它温暖和安全。

　　李无劫低头，看着它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天空的金色眸子，里面没有丝毫的恐惧、算计或者贪婪，只有最纯粹的喜悦和感激。它蹭着他膝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甚至能通过神识，隐约感受到它此刻简单而快乐的意念波动——“安全”、“温暖”、“喜欢”。

　　这种纯粹到极致的善念与依赖，如同涓涓细流，冲刷着他因杀戮和吞噬而变得有些坚硬和冰冷的心田。

　　他沉默着，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推开它，也没有出声呵斥。只是任由它亲昵地蹭着，感受着那份毫无杂质的温暖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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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小火狐似乎蹭够了，它抬起头，看着李无劫，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他都有些愕然的举动。

　　它低下头，张开小嘴，似乎很是费力地，从体内逼出了一小团只有米粒大小、却晶莹剔透、散发着精纯至极生命气息与温暖火光的……本源精血！

　　这团精血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连山谷中的毒瘴都似乎被驱散了些许。显然，这对它而言，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它用鼻子将这团本源精血小心翼翼地推到李无劫的手边，然后抬起头，用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讨好？

　　它似乎是想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李无劫看着手边这团蕴含着磅礴生机与高等血脉之力的本源精血，心中震动。他毫不怀疑，若是吞噬了这团精血，他的肉身强度和火属性抗性必将得到极大的提升，甚至可能借此彻底净化掉灵力中那些阴冷杂质！

　　这对于任何修士，包括他在内，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小火狐见他没有动静，似乎有些着急，又用鼻子往前推了推，发出催促般的细微鸣叫，眼神纯粹而真诚，仿佛在说：“给你，快收下呀！”

　　看着它这毫无保留、甚至有些傻气的举动，李无劫心中那最后一丝因力量诱惑而产生的波澜，彻底平复了下去。

　　他缓缓伸出手，但并非去收取那团精血，而是轻轻落在了小火狐的脑袋上，揉了揉它柔软的绒毛。

　　“你自己留着吧，它对你有用。”他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这团本源精血对小火狐恢复伤势和成长至关重要，他若取了，与杀鸡取卵何异？

　　小火狐歪了歪脑袋，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不要它最宝贝的东西。但它能感受到李无劫动作中的善意，于是又开心地蹭了蹭他的手掌，然后将那团本源精血重新吸回了体内。

　　它绕着李无劫走了两圈，虽然后腿还有些跛，但行动已无大碍。它似乎彻底恢复了精神，对李无劫充满了好奇和亲近，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他的衣角，或者用鼻子嗅嗅他身上的气息。

　　李无劫看着它这活泼而纯真的模样，一直紧绷的脸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

　　或许，在这条充满杀戮与掠夺的修仙之路上，保留一丝对纯净与美好的触动，并非软弱，而是一种……更为难得的强大。

　　他站起身，再次将小火狐抱入怀中。

　　“该离开了。”

　　他看了一眼宗门的方向，又感知了一下四周。经过方才的调息和与这小家伙的互动，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到了最佳，甚至因为道心的些许明澈，对力量的掌控似乎更进了一步。

　　怀中的小火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缩好，安心地贴着他的胸膛。

　　李无劫不再犹豫，《幽影遁法》施展，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流光，朝着青云宗的方向，悄然而去。

　　这一次，他的步伐似乎更加坚定，怀中那份温暖的重量，仿佛不仅没有成为负担，反而让他前行的身影，少了几分孤寂，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沉稳。

　　他不知道带着它会引来怎样的风波，但既然选择了，便一往无前。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数道气息更为强悍、周身缭绕着赤色火焰纹路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片山谷之中。他们看着地上战斗的痕迹和残留的、属于同伴的死亡气息，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追！它一定还没跑远！必须在那孽畜血脉彻底苏醒前，将其抓回！”为首一名气息已达筑基后期的赤发大汉，声音如同烈焰燃烧，充满了暴怒与决绝。

　　新的风暴，正在急速酝酿。而李无劫与他怀中那纯净的小生命，已然被卷入了旋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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