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无人敢对视

　　通往冰凝殿的山路，蜿蜒于云雾缭绕的山峦之间，平日里清幽寂静，偶有仙鹤掠过，带起缕缕灵风。

　　今日，这条路却显得格外漫长，也格外“拥挤”。

　　山道两旁，岩石后，古松枝桠间，甚至远处其他山峰的观景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执事，甚至一些平日难得一见、气息晦涩的核心弟子……几乎所有听闻消息、或是被那无形风暴吸引而来的青云宗门人，都汇聚于此。

　　他们没有喧哗，没有议论，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复杂地投向山道下方，那正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的身影。

　　李无劫。

　　他依旧抱着苏月凝，步伐不算快，甚至因为伤势和怀中人的重量，显得有些沉重。每踏上一级石阶，他苍白脸上的肌肉都会微微抽动一下，那是强行压制伤势和痛苦的本能反应。破碎染血的青衫，凝固的冰屑，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血腥与极致寒意的气息，都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然而，没有任何人敢因为他看似虚弱的步伐而心生丝毫轻视。

　　当他踏上第一级石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便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条山路，笼罩了所有旁观者。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并非他刻意释放威压，而是他本身的存在——斩杀元婴的凶戾，秘境归来的煞气，怀抱师尊的决绝，以及那深藏于疲惫眼眸之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意志——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力场。

　　他走得很慢，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前方，扫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昔日在青云宗外门，那些曾对他冷嘲热讽、肆意欺凌的弟子，此刻挤在人群最前方，试图看清这位已然蜕变成传奇的同门。可当李无劫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们时，这些弟子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盯上，浑身汗毛倒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膛里，不敢与那道目光有任何接触。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几乎让他们窒息。他们终于明白，云泥之别，早已颠倒。

　　一些内门精英，曾对李无劫这个“凡脉道子”心怀不服，甚至暗中嫉妒。此刻，他们站在人群稍远处，抱着手臂，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不甘。但当李无劫走近，那扑面而来的、仿佛凝如实质的煞气与冰冷，让他们所有的骄傲与不服都瞬间冰消瓦解。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同辈弟子，而是一头刚刚饱饮鲜血、从尸山血海中漫步而出的太古凶兽。那平静目光下的深邃，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栗。他们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或看向别处，或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也没有了与之对视的勇气。

　　更有几位属于赵家派系，或是与赵长老交好的内门长老，混杂在人群之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眼神中蕴含着怒火、怨恨，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们死死盯着李无劫，似乎想用目光将他刺穿。然而，当李无劫的目光真正落在他们身上时，那几位长老却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结，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冰凉。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在看几块路边的石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蕴含着一种“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敢妄动，赵长老便是下场”的漠然警告。他们喉咙发干，最终，也不得不在那无声的压迫下，艰难地、耻辱地，微微垂下了目光。

　　无人敢与之对视！

　　无论是心怀恐惧的旧日欺凌者，还是不甘审视的精英同门，亦或是暗藏怨恨的敌对长老。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人群如同被利刃分开的麦浪，齐刷刷地低头、侧目、避让。

　　山道之上，只剩下他沉稳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苏月凝身上不断散逸出的、使得周围石阶都凝结出白霜的“咔嚓”轻响。

　　这幅画面，诡异而震撼。

　　一人，怀抱冰封师尊，浴血前行。

　　千人垂首，万人避目，无敢撄其锋者！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用实力和鲜血铸就的威严！

　　李无劫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一半在压制自身的伤势，另一半，则牢牢系在怀中这具冰冷的身躯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月凝的生命气息，正在那厚重的冰层之下，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那先天寒脉的力量，失去了主人的约束，正在本能地、疯狂地吞噬着她最后的生机，要将她彻底化为一座没有灵魂的冰雕。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赶到冰凝殿，那里是苏月凝经营多年的洞府，有着她布下的重重寒系阵法，或许能暂时延缓寒脉的彻底爆发，为他争取到寻找救治之法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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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身影，有些踉跄地冲出人群，“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山道中央，挡住了李无劫的去路。

　　是王磐！

　　那个在李无劫微末时，唯一不曾轻视他、甚至偷偷给他送过清水的杂役弟子。

　　此刻的王磐，似乎刚刚经历过艰苦的劳作或是修炼，身上带着尘土，气息也有些紊乱。他抬头望着李无劫，望着他怀中冰封的苏长老，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哽咽在喉头，最终只化为带着哭腔的三个字：

　　“道子……您……”

　　李无劫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王磐，那冰冷平静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那是看到故人、看到忠诚时，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王磐，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王磐浑身一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及冰冷石阶，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迅速起身，让到路旁，用依旧泛红却无比坚定的眼神，目送着李无劫继续前行。

　　这个小插曲，打破了山道上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也让众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位煞星道子，并非完全冰冷无情。

　　李无劫不再停留，抱着苏月凝，一步步，踏过最后几级石阶，终于来到了那座被浓郁寒气笼罩、宛如水晶宫殿般的冰凝殿前。

　　殿门紧闭，其上符文流转，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极致冰寒。

　　李无劫站在殿门前，深吸了一口那冰寒彻骨的空气，感受着怀中师尊那几乎微不可察的最后一丝生机波动。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与时间赛跑，与死神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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