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泪与新生

　　枷锁破碎，囚笼瓦解。

　　那曾经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渗透、替代了她神魂本源万载岁月的冰冷束缚，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彻底烟消云散。

　　云梦瑶怔怔地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轻盈”与“完整”。

　　不再是那个被无形丝线牵引、言行思想皆需符合“天命”定位的精致木偶。不再是那个情感被修剪、记忆被筛选、连自我认知都被潜移默化塑造的工具。

　　她，只是云梦瑶。

　　一个拥有完整喜怒哀乐、能够自由思考、自由抉择的，独立的灵魂。

　　万年来的第一次，她的意志，完全属于她自己。

　　这种失而复得的、近乎陌生的掌控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

　　“我……”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下一刻，积蓄了万年的委屈、压抑、痛苦、茫然，以及在绝望中看到曙光、在禁锢中获得解脱的巨大情感洪流，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爆发！

　　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却不再空洞的脸颊滑落。起初只是无声的流淌，随即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最终化作了彻底的、宣泄般的痛哭！

　　她不再是那个清冷孤高的天命之女，只是一个刚刚挣脱了沉重枷锁，重获新生的……普通女子。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仿佛透过这水光，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周围正在崩塌的秘境，看清了近在咫尺、为了她浴血奋战、几乎耗尽心力的李无劫。

　　那哭声，并非软弱，而是一种灵魂的洗涤，一种与过去彻底告别的仪式。

　　李无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扰。他能理解这种情绪的巨大宣泄。他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一方面是为稍后的逃离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传递着一份无声的支持——你不是一个人。

　　在这痛哭声中，云梦瑶周身的气息，也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那原本纯粹而冰冷、带着明显天道印记的威压，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块，缓缓晕开、淡化，变得更加内敛，更加……灵动而真实。一种属于她自身的、鲜活的生命气息，如同初春融雪后破土而出的新芽，开始在她体内萌发、壮大。

　　少了那份被强加的、高高在上的神性，多了几分属于“人”的温度与鲜活。

　　新生的云梦瑶，正在泪水中，完成最后的蜕变。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几息，但在这种情境下却显得格外漫长。云梦瑶的哭声渐渐止歇，变成了细微的抽噎。她抬起手，有些笨拙地、用那华美宫装的袖角，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

　　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李无劫时，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清澈如最纯净的水晶，里面不再有漠然，不再有空洞，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及一丝初获自由的、小心翼翼的茫然。

　　她挣脱了李无劫握着她的手——并非排斥，而是为了能够郑重地，以一个平等的、独立的姿态，面对他。

　　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尽管身处正在崩塌的秘境，四周是毁灭的风暴，但她依旧保持着与生俱来的优雅。然后，她后退半步，对着李无劫，深深地、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再是天命之女对下界修士的俯视，而是发自内心的、最诚挚的感谢。

　　“李无劫……”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坚定，“此恩……重于再造。若非你，我云梦瑶，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浑噩傀儡，不知自我为何物。”

　　她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入灵魂深处：“这份情，我记下了。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云梦瑶，亦与你同行！”

　　情感彻底释放，新生的云梦瑶，于此立下誓言。

　　李无劫看着她眼中那不同于以往的、充满生机与决意的光芒，心中亦是触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多了一位强大的盟友，更可能是……一位能够真正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点了点头，正欲开口——

　　轰隆隆隆——！！！

　　整个秘境的崩塌达到了顶点！外界的虚空裂痕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吞噬而来！那股属于伪天道的、冰冷愤怒的意志，如同凝聚成了实质的毁灭之矛，已经牢牢锁定了这片区域，即将发出最终一击！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传来四女焦急无比的齐声惊呼，以及阵法光幕彻底破碎的刺耳声响！

　　“走！”

　　李无劫再无迟疑，一把重新抓住云梦瑶的手，周身暗金色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不再是侵入和解析，而是化作最狂暴的、旨在撕裂空间屏障的力量，向着感知中秘境壁垒最薄弱的一点，狠狠撞去！

　　新生已然降临，但承载新生的摇篮，即将彻底毁灭！他们必须在这最后的毁灭降临前，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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