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归途疗伤

　　冰冷破碎的陨石带上，六道身影横七竖八地躺着，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带着劫后余生的狼狈与死寂。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最先恢复些许行动力的是李无劫。噬天神脉强大的恢复能力，以及作为空间跳跃主要执行者，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终究更深一分。他挣扎着坐起身，强忍着神魂与肉身双重的剧烈透支感，第一时间检查众人的状况。

　　火灵儿因燃烧天狐血脉，伤势最重，面色金紫，气息微弱，九尾虚影已完全敛去，陷入深度昏迷。夜琉璃魔元耗尽，神魂受空间乱流冲击，虽清醒着，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欠奉，只能以眼神示意自己无碍。苏月凝的冰棺裂纹密布，寒脉本源消耗过度，棺内气息沉寂，显然也陷入了自我保护式的沉眠。王磐外伤内伤皆重，但战甲护住了心脉，此刻正艰难地试图运转功法疗伤。云梦瑶则蜷缩在一旁，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仍不时轻微颤抖，那是神魂剥离枷锁后必然的剧烈排异反应与本源损伤。

　　放眼望去，一片惨淡。

　　李无劫深吸一口口带着星尘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地不宜久留，虽已远离太霄天，但谁也不知道伪天道是否还有其他追踪手段。必须尽快离开这片荒芜星域，返回相对熟悉的玉衡天，回到无劫神朝的势力范围，才能获得真正的喘息之机。

　　他强提一口真气，将那艘得自晶族、经过改造、一直藏于体内空间的小型星舟“无影号”召唤出来。星舟不大，仅能勉强容纳数人，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方舟。

　　他将伤势最重的火灵儿、苏月凝（连带着冰棺）以及昏迷的云梦瑶小心移入星舟内舱，让夜琉璃和王磐在外舱调息、警戒。随后，他亲自操控星舟，设定好前往玉衡天的大致方向，启动了最低功耗的巡航模式。

　　做完这一切，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几乎要瘫倒在操控席上。

　　但他不能倒下。

　　星舟在寂静的星海中缓缓航行，如同漂浮的尘埃。舱内弥漫着血腥味、药味以及众人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

　　李无劫盘膝坐在操控席旁，没有急于服用丹药——众人伤势沉重，丹药有限，需优先供给最需要的人。他闭上双眼，开始运转《噬天古经》。

　　这一次，吞噬的目标不再是敌人或灵脉，而是这浩瀚星海中，无处不在、却又稀薄无比的——星辰之力！

　　丝丝缕缕微弱的星辉，穿透星舟外壳，被一股无形的引力牵引，缓缓汇入李无劫体内。过程极其缓慢，效率远不如吞噬灵脉或修士，胜在温和、稳妥，且来源近乎无穷无尽。

　　暗金色的噬天神脉如同干涸的河床，贪婪而小心地吸收着这些星辰之力，将其炼化、提纯，转化为精纯的本源能量。一部分用于滋养自身近乎枯竭的经脉与识海，另一部分，则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分成数股。

　　最精纯柔和的一股，缓缓渡入内舱火灵儿体内，温养她受损的本源血脉。另一股带着寒意的，渗入苏月凝的冰棺，补充着她消耗过度的先天寒脉。还有一股较为中正的，则分别滋养着夜琉璃和王磐的伤体。

　　他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以自身为熔炉，以星辰为燃料，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同伴们破损的“瓷器”。效果虽慢，却胜在根基稳固，不会留下隐患。

　　时间在寂静的航行中流逝。

　　数日后，夜琉璃和王磐率先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开始能够自行运功疗伤，大大减轻了李无劫的负担。火灵儿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吓人。苏月凝冰棺的裂纹停止了蔓延，内里气息似乎也凝实了一丝。

　　而内舱角落，云梦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眼神初时有些茫然，随即感受到了星舟轻微的震动，以及周身无处不在的、微弱却让她感到安心的吞噬之力波动。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枷锁破碎，天罚降临，亡命跳跃……

　　她真的……逃出来了。

　　不再是那个被禁锢在天命宫、言行皆不由己的傀儡。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轻松、茫然、以及一丝微弱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自由，对她而言，是一种万年来近乎陌生的体验。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着神魂深处那空荡荡的、却不再有异物操控的感觉。剥离枷锁带来的损伤依旧隐隐作痛，识海如同被犁过一般，混乱而脆弱。但这份痛楚，是属于自己的。

　　她看了一眼正在闭目调息、面色依旧苍白的李无劫，又看了看舱内其他仍在疗伤的同伴，心中百感交集。是这些人，冒着形神俱灭的风险，将她从万年的囚笼中拉了出来。

　　她轻轻吸了口气，学着李无劫的样子，盘膝坐好。没有依靠任何人，她开始尝试自行调理那受损的神魂。

　　过程并不顺利。万年来的修行体系都与天道枷锁息息相关，此刻枷锁破碎，很多习惯性的运功路径都已失效，甚至会产生冲突。她不得不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一点点摸索、重建属于自己的神魂运转方式。

　　时而因路径错误而引得神魂刺痛，时而又因找到一丝顺畅的流转而心生微弱的喜悦。

　　这种完全依靠自己、为自己负责的感觉，陌生，却……真实。

　　她偶尔会停下，透过舷窗，望向外面那无垠的、陌生的星空。不再是太霄天那被规划好的琉璃色苍穹，而是充满了未知与浩瀚的黑暗与星光。前路迷茫，危机四伏，但这一次，方向将由她自己决定。

　　李无劫虽在疗伤，却也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云梦瑶的状态。感受到她开始自行调理，并且气息虽然微弱，却在缓慢而坚定地朝着一个崭新的、属于她自身的频率靠拢时，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归途漫漫，伤痕累累。

　　但在这艘小小的星舟上，疲惫与伤痛之中，也在悄然孕育着新生与希望。团队的纽带在共历生死后变得更加牢固，而一位曾经的天命之女，正开始真正学习，如何作为一个“自由”的灵魂，去呼吸，去感受，去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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