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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她写的不是供词,是写给亡母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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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岭的风卷着残雪掠过药笼,柳扶风的嘶吼穿透金丝笼隙,混着蛊虫啃噬脏腑的剧痛。

  他蜷成虾米状,指尖抠进笼壁,朱砂在白袍上蹭出刺目红痕:“寒泉断了!

  你们知不知道寒泉是我续命的根本?“

  苏锦言站在三步外,袖中玉镯硌得腕骨生疼。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羊脂玉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光,此刻却像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烫。

  她将玉镯搁在笼前的青石上,清脆的碰撞声让柳扶风猛地抬头。

  “你说她德不配位。”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可她死的时候,这镯子还套在腕上——那是外祖父用半块田换的,是她唯一的嫁妆。”她蹲下身,与笼中疯癫的男人平视,“你呢?

  为了御药司副使的位置,给同门师兄弟下‘百日枯’,把小鸢关在药窖十年当人香傀。

  你说的’净化医道‘,不过是把不顺眼的人都变成死人。“

  柳扶风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他盯着玉镯上浅淡的水纹,喉结动了动,血沫顺着下巴滴在笼底:“她...她答应过我...说等我治好七皇子的痘疮,就帮我在太医院说话...”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可后来她总说’医者该看的是病,不是官印‘,说要把副使的位置让给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他猛地扑向玉镯,金丝笼被撞得哐当作响,“她凭什么?

  凭她是苏家养女?

  凭她手里有本破医经?“

  “因为她治好了三百个得瘟病的百姓。”苏锦言的指尖掐进掌心,“因为她宁肯跪在太医院门口三天,也要求太医院拨药给灾区。”她霍然起身,转身时瞥见角落的草席——小鸢姐姐的睫毛动了动。

  “锦...言...”

  那声低唤细若游丝,却像惊雷劈碎雪地。

  苏锦言几乎是扑过去,跪坐在草席边。

  小鸢的脸白得像张纸,嘴角的血把草席染成暗红,可她的眼睛亮着,像是燃尽前最后一簇火:“我没...没偷宫里的冰蚕膏...”她的手颤巍巍抬起来,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药渣,“他给我种了‘梦归尘’...那种花会让人...让人记不住痛...”她的手指虚虚点向柳扶风,“他说...要我记住每个进药库的人...等你...等你查到苏夫人的案子...”

  苏锦言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冷得像块冰。

  小鸢的拇指摩挲她掌心的茧,像是从前在药庐里教她认药材时那样:“他说...要让你活着看到...苏家绝后...”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小鸢的手垂了下去,眼尾还挂着半滴泪。

  苏锦言闭了闭眼,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布料拂过小鸢发间那朵褪色的蓝绒花——那是去年她生辰,小鸢用药钱给她买的。

  原来不是小鸢贪财偷药,是有人用蛊毒困着她的魂,拿她的命当算盘珠拨。

  “把小鸢的遗言录下来。”她转身对守在一旁的医正说,声音哑得像砂纸,“还有柳扶风刚才的话,一个字都别漏。”

  “苏姑娘。”

  钟博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两鬓斑白的太学医博士抱着个檀木匣,匣盖没关严,露出半卷染血的纸页——是她从地道里抢出的《制药录》。

  他走到药笼前,望着笼中形如鬼魅的柳扶风,喉结动了动:“老夫当年看过苏明漪的医案。

  她治沈侧妃的方子,用的是‘引气归原汤’,药单现在还在太医院存档。“他掀开匣盖,取出一叠泛黄的纸,”柳扶风篡改了药单,把‘归原’改成了‘逆元’。

  沈侧妃的不孕,不是苏明漪治坏的,是他动了手脚。“

  柳扶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你敢作证?

  沈侧妃的哥哥是镇北将军!

  你不怕抄家?“

  “怕。”钟博士将药单一张张摊在石案上,指节叩得石面咚咚响,“可更怕百年后,太医院的碑上刻着‘钟某曾为虎作伥’。”他从怀里摸出印泥,蘸了蘸,重重按在证词末尾:“老夫以太学医博士之名担保,此录所述,字字属实。”

  山风卷着证词的边角哗哗作响。

  有影卫从林子里奔来,玄色劲装沾着草屑:“战王,截住了个往边关跑的。”

  萧无衍接过影卫呈来的腰牌,漫不经心抛了抛。

  那是块青铜质地的典簿印,刻着“内廷司陈”。

  被按在雪地里的男人突然哭嚎起来:“我就是个传信的!

  沈侧妃说要是柳扶风败露,就让我点‘赤鳞灯’引北戎骑兵入关!

  她说...她说这是最后一步棋,等乱起来就能扶五皇子上位!“

  苏锦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沈氏的手早伸到了边关,原来他们的阴谋不只是毁她母亲,更是要颠覆整个大夏的江山。

  她望着萧无衍腰间的虎符,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冰碴子:“战王,麻烦把这些证物装进金匣。”她将《青囊冤录》轻轻放进去,木匣扣上时发出“咔嗒”一声,“有些东西,该让圣上端详端详了。”

  深夜,苏府后巷的旧宅飘起安神香。

  苏锦言跪在母亲的牌位前,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案几上摆着小鸢的蓝绒花、钟博士的证词、还有那半块靛蓝花瓣——那是从母亲医经里掉出来的,现在终于知道,那是“梦归尘”的花瓣。

  她铺开信纸,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娘,我找到那个执笔的人了。”烛火突然晃了晃,像是有人轻轻吹了口气。

  她想起小鸢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柳扶风崩溃时的哭嚎,想起母亲当年在药庐里教她认药材的声音:“阿言,药草不会骗人,人心才会。”

  “他疯了,因为他爱您,却又恨您的光太亮。”她写道,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模糊,“我不怪他,但我不能原谅。

  明日,我要让整个京城知道您的名字——苏明漪,不是误诊致死的罪妇,是被嫉妒和权力杀死的真医。“

  笔锋顿了顿,她添上最后一句:“您教我的不只是医术,还有怎么在黑暗里,做一束不肯熄灭的光。”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她合起信纸,抬头时看见牌位前的烛火突然腾起两寸高,暖黄的光里,仿佛有个穿月白裙的身影俯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

  这是两世以来,她第一次,感觉母亲真的听见了。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咚——”敲过三更。

  苏锦言将信小心收进木匣,抬头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明天辰时,她要带着《青囊冤录》入宫面圣。

  而此刻,宫城方向的天空正翻涌着墨色云团,像头蛰伏的兽,等着看这把火,能烧穿多少层遮天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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