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新闻里的旧涟漪

　　苏雅和秦雨柔带着满腔热情离开后，屋子里又恢复了云疏最喜欢的安静。他维持着陷在沙发里的姿势，几乎要与那柔软的靠垫融为一体，只有偶尔因为刷手机而滑动的手指，证明他不是一尊精致的懒人雕塑。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黄昏的暖调。肚子准时发出轻微的抗议，云疏这才慢吞吞地坐直了些，拿起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外卖软件，在一堆常点的店铺里，犹豫今天是宠幸麻辣香锅还是照烧鸡排饭。

　　就在这时，被他随手搁在茶几上的老旧遥控器，因为之前小林皓来玩时胡乱按过，此刻屏幕忽然亮起，自动跳到了临渊市的本地新闻频道。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本台最新消息，我国科研团队在新型能源材料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成功合成并稳定了‘异质结构等离子体约束材料’，该项成果已于今日凌晨在国际权威期刊《自然》上发表，引起了全球科学界的广泛关注……”

　　云疏正要伸手关掉这聒噪的背景音，手指却在半空微微一顿。他撩起眼皮，目光懒散地投向电视屏幕。屏幕上正展示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分子结构图和实验数据动画，主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振奋。

　　“……据悉，该材料的突破，理论上解决了可控核聚变装置中超高温度等离子体约束的核心难题之一，为未来建设首个实验性可控核聚变装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造太阳’，奠定了坚实的材料学基础。这意味着，人类在追寻近乎无限清洁能源的道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新闻还在继续，采访着几位头发花白、神情激动的老院士，他们言辞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团队年轻力量的赞赏。

　　云疏听着听着，那双总是显得没什么精神的黑色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了然。他收回悬在半空的手，重新靠回沙发背，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云层，眼神显得有些悠远。

　　很多年前了，具体是哪一年他也懒得去记。那时他刚用这个身份在临渊市落脚不久，对现代社会的网络产生了点兴趣，偶尔会像个幽灵一样在各大数据库和学术论坛里闲逛。

　　有一次，他无意间闯入了一个加密级别颇高的内部学术交流节点，里面一群顶尖学者正因为一个理论模型吵得不可开交，陷入了死胡同。那个关于能量场约束的关键数学问题，在他们看来如同天堑，但在云疏眼里，其底层逻辑和他随手稳定一个濒临崩溃的小型洞天福地没什么本质区别，甚至更简单些。

　　他当时正喝着肥宅快乐水，觉得这帮人吵得他心烦，又嫌他们思路笨得可爱。于是，他随手复制了那段核心的问题代码，指尖在键盘上随意敲打了几下——不是计算，更像是一种基于本源认知的“修正”，将一段更简洁、更优美的数学表达嵌入了进去，然后匿名发送到了那个争论最激烈的学者邮箱里。

　　做完这一切，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转头研究新出的游戏攻略去了。对他而言，这真的只是随手为之，比打发一个缠人的小混混还没放在心上。

　　此刻，听着新闻里那些激动的声音，看着屏幕上被誉为本世纪最伟大发现之一的材料结构图，云疏的脑海里，才重新浮起那段微不足道的记忆。

　　他没有丝毫动容，脸上更没有露出任何“功成名就”的得意之色，仿佛新闻里说的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像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那笑容里，没有骄傲，没有感慨，只有一种“哦，原来是那件事，总算是弄出来了”的淡然，以及一丝“看来当时没白费我那几分钟”的极其微小的满意。

　　无人知晓，这足以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基石之一，源头竟来自于此间出租屋里，一个懒散青年某个下午随手敲下的几行代码。

　　外卖app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麻辣香锅的订单确认。

　　关掉还在喋喋不休的电视，世界重归宁静。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新闻里描绘的那个能源近乎无限的未来，似乎还很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云疏伸了个懒腰，重新拿起手机，点开游戏图标，等待着他的晚餐。于他而言，推动人类文明前进，与吃到一顿合口味的外卖，后者带来的满足感，或许还更直接、更实在一些。

　　无人知晓，便无人打扰，正合他意。文明的浪潮自顾自地向前涌动，而他，只想守着自己这一方小小的安静角落，继续他那云淡风轻的懒散日子。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平静而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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