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新窝与旧画

　　搬家这事儿，对云疏来说，体力消耗几乎为零——自然有勤快又敬畏他的后辈们抢着包办。但精神上的“折腾”感，还是让他一整天都显得比平时更懒几分，指挥着林战和楚天明等人，将那几个少得可怜的箱子搬上了车，又指挥着他们开往新的目的地。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一处林战他们提议的、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的豪华别墅区，而是七拐八绕，钻进了城市另一头，一个同样有着岁月痕迹的老城区。这里的楼房不算新，街道不算宽，但两旁店铺林立，早餐摊的烟火气还没完全散去，空气里漂浮着油炸糕和豆浆的混合香味，与之前那条老街味道不同，但那股子扎实的生活气息却如出一辙。

　　最终，车子在一栋六层老楼的楼下停住。云疏率先下车，仰头看了看顶楼那个带了个小小水泥天台的房间，点了点头。

　　“老祖宗，这地方……是不是太普通了点？”林战挠了挠头，看着楼道里有些斑驳的墙壁，忍不住开口。他觉得自己一拳就能轰塌的墙壁，实在配不上老祖宗的身份。

　　云疏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往楼道里走：“挺好，外卖能送到，楼下有卖包子的。”

　　理由简单粗暴，无法反驳。

　　新租的房子在顶楼，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面积不大，但采光极好，客厅外面连着那个大约四五平米的小天台。屋里空空荡荡，墙壁是新刷的白色，带着点淡淡的涂料味。

　　“东西放那儿就行。”云疏指了指客厅角落，自己则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夏的风带着点微热的温度吹进来，视野还算开阔，能望见不远处一片老房子的屋顶，和更远处城市新区的玻璃幕墙大厦交织成的天际线。楼下传来小贩隐约的叫卖声和孩子的嬉闹声。

　　他深吸了口气，嗯，是熟悉的人间烟火，换个地方，味道也差不多。

　　楚天明手脚麻利地和林战一起，很快将几个箱子打开，把里面寥寥无几的物品归置好。衣服挂进空荡荡的衣柜，洗漱用品放进卫生间，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客厅唯一的一张矮桌上。

　　最后，楚天明从一个小纸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用蜡笔画的画。画上是歪歪扭扭的三个小人，两个大的，一个小的，手拉着手，旁边是用拼音写的“云叔叔，乐乐想你”。这是搬家前一天，乐乐哭着塞给云疏的。

　　“老祖宗，这个……”楚天明拿着画，有点不知该放哪里。

　　云疏回头瞥了一眼，随手一指客厅最显眼的那面白墙：“就贴那儿吧。”

　　林战赶紧找来透明胶带，仔仔细慎地将那幅童稚十足的画贴在了空荡的墙壁正中。粗糙的蜡笔画与雪白的墙壁形成一种奇特的和谐，仿佛给这个过于简单的新家，瞬间注入了一丝柔软的生气。

　　云疏走过去，站在画前看了几秒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刚才在楼下时缓和了不少。

　　“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他开始赶人，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我困了。”

　　林战和楚天明对视一眼，知道老祖宗的“懒病”又犯了，不敢再多打扰，恭敬地告退。

　　门被轻轻关上，世界重归宁静。

　　云疏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那个小天台门口，拉开门。天台上光秃秃的，只有角落堆着一点不知哪任房客留下的杂物。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景，听着并不算悦耳但充满生命力的嘈杂声。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有点晒。他眯了眯眼，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弄把躺椅放这儿，嗯，再弄个小茶几，方便放奶茶。

　　转身回屋，他把自己摔进刚刚搬来的、唯一还算舒适的旧沙发里（这是他指定要带来的少数几件物品之一），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开始研究周边新店铺的评价。

　　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重置键，又仿佛只是换了个背景板，继续上演着同样的剧情。窗外的喧嚣是新的，屋内的空旷是新的，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慵懒与淡然，却丝毫未变。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等待着在新家的第一顿外卖。

　　那幅乐乐的画，在雪白的墙壁上，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像一枚来自旧时光的温柔印记，提醒着某些值得珍藏的联结，也见证着新的日常，在此处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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