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风雨欲来

　　第二天天没亮，许掌柜就亲自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去往唐家。

　　“谁呀？”

　　敲响了大门后，并没有人开门，而是从一旁的墙洞里里伸出一个脑袋。

　　见这脑袋主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许掌柜紧张的心就有了几分松懈，忙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我家有位奴仆偷了东西逃了，那东西对我主家十分重要，所以我们这才冒昧来这附近问问，就怕那贱奴躲进谁家里了，麻烦您看看，是否见过这贱奴。”

　　说完，不等对方拒绝，许掌柜就将画像亮了出来。

　　恐老汉敷衍过去，他还不忘加一句：“若认识她，或知晓她的行踪，我主家愿悬赏五百两作为报酬！”

　　黄金听到五百两，果不其然的眼睛骤然一亮。

　　不过待看清画像里严妈妈的脸时，他瞳孔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啧，这看着眼熟，又好像没见过，可是只要提供一点消息，就能拿到五百两？”

　　见黄金脸上流露出贪婪，许掌柜表情一僵，迟疑片刻才咬牙道：“亲自带我们找到人就是五百两，提供消息十两！”

　　“才十两啊，那你刚才还说五百两。”

　　许掌柜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怕这家人有防备，他早就直接进去抓人了。

　　就是想先试探一下，毕竟五百两，但凡是个奴才都眼红，这样就会主动坦白交代了。

　　谁知道这老汉还是个机灵的。

　　“若您有确切消息，能帮我们找到人，五百两自然是有的！”

　　“哦，这人我确实见到过，之前我去琳琅阁给主母跑腿的时候，撞见她跟一位妇人吵架，好像……好像是为了抢一件首饰。”

　　前半句，许掌柜脸上笑容浮现，后面的话，许掌柜整颗心都凉了下去。

　　但他想到那杜俊升的话，还是抱着一丝希冀。

　　“不知老哥哥，可否让我进来看看，我就一个人进，因为我昨儿得到消息，好像那贱奴翻进你家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黄金的神色。

　　等他说完，黄金立即就翻了脸。

　　“我就一下人，怎么能随便放你进来！”

　　“我就一个人！绝不打扰您主家！或者你帮我去找你们主家说说，看能否让我们进去寻一寻，我们绝不会乱翻你家东西。”

　　黄金被他这番说辞逗笑了。

　　“你们算哪门子葱，可以随意进别人家搜！人找不到你应该报官啊，你把官府文书拿来，带着捕快，想去哪儿搜去哪儿搜！真是，晦气！”

　　说完，黄金便缩回了脖子，把小铁门重重关上。

　　许掌柜被一个下人劈头盖脸的痛骂，脸色铁青。

　　手下人见气氛不对，忙上前来询问，“掌柜，咱们要不去找三小姐，让三小姐找东家写个文书……”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这人脸上。

　　“你是嫌我命太长？！若这点小事还要东家亲自出手，那要我有何用！”

　　“可是……”

　　“不用那么麻烦，既然他们不配合，那咱们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什么方法？”

　　“守株待兔！”

　　许掌柜冷着脸，命令两个伙计在唐家外面守着，只要见到那贱奴出来，就赶紧回宝珍阁向他禀报。

　　他就不信那女人能一直躲着不出来！

　　不过他决定过两天实在找不到人，就把这唐家先报上去，管它消息是真是假，得让三小姐看到自己是有在认真做事的。

　　这样回头找不到人，三小姐也不会过多为难他。

　　黄金从墙洞里看到这一幕，发出不屑冷笑。

　　放心吧，你们等不到人的！

　　唐家这场分家闹剧虽然弄得所有人都叫苦不迭，但对于唐莹一家人来说，是自从来到大乾、来到江陵府后，难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不用担心有毛六在外面追查他们，也不用担心突然有哪个老乡出来钓鱼执法。

　　总之这五天，一家四口过的井然有序，两个孩子每天跟着宋义学半天课，剩下半天不是在家里游乐场玩，就是去曹家吃点心，偶尔再上街买几个玩具。

　　唐莹就真正是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不是在藏书阁里看书发呆，就是出去买买买。

　　还时不时叫几杯奶茶、点心外卖，和明月、流星、秀英、严妈妈等人一起开茶话会。

　　这悠哉的小日子，看得府中男丁一阵眼红。

　　无他，跟着唐泊混的一群男人简直过得太清汤寡水了！

　　头两天，他们饭菜里还能见点肉。

　　后面三天，几乎天天馒头就咸菜。

　　逍遥还好，偶尔会收到来自好兄弟的投喂。

　　云时放也是一脸无所谓，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曹虎更是不怕，因为他每天都会回家开小灶。

　　宋义和曹武就更不用担心了，到了饭点，唐莹那边就会自觉送来饭菜，美其名曰不能让老师吃得比学生差。

　　就东海、青铜、白银、黄金、铂金，一群中老年人，天天过着糠咽菜的生活。

　　每到半夜，下人房里的鸽子声叫得此起彼伏。

　　偏偏，唐莹还亲自把控着厨房里的钥匙，就是以防有人偷吃。

　　除了吃的，家务活这方面，男丁们也是一脸苦色。

　　以前衣服都是由秀英、严妈妈、明月、流星轮流洗，分家后，衣服就只能自己洗。

　　于是大家干脆都选择不换衣服，连着几日，从里到外，都是那一身，袜子都能直立行走了！

　　唐泊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他是老爷，自然是这群人伺候他，因此除了吃不好，他没有一点烦恼。

　　东海天天都劝他去给唐莹认错服软，唐泊就一个态度，不可能！

　　渐渐的，东海也放弃了，直接摆烂，吩咐底下人以后唐泊每顿饭跟他们一样吃馒头，衣服也叫他自己洗。

　　不是要和夫人对着干吗，那就看谁坚持的下去。

　　唐泊一脸无所谓。

　　东海还纳闷，怎么就治不了他。

　　直到这天晚上，他饿得睡不着，起夜去院子里溜达，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上来了。

　　东海深嗅一口气，顺着这味道寻过去，就发现这香味是从唐泊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立即小心翼翼绕到窗边，用匕首撬开窗，往里一瞄，果然瞧见唐泊在吃自热米饭。

　　东海气得当场就想进去抓包，但身为下人的他知道身份差距，到底还是强忍住了，不甘心咽了咽口水，愤愤离去。

　　唐家这边在闹分家，殊不知风雨欲来。

　　许掌柜没得到其他可靠的消息，迫于无奈便把唐家报了上去。

　　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这个举动，会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的灾祸。

　　薛府。

　　薛纭岚自从回到家后就一直被关禁闭，同上一世那样。

　　她没有说出她遭遇过的事，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

　　但那日逃回来的护卫暴露了她，说眼睁睁看着她被难民掳走。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论是否失去了清白，被掳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清白的了。

　　所以薛纭岚不再像上一世那样去争辩、痛哭、哀求。

　　只要她咬死不说出那几天发生的事，就没有人会知晓。

　　吱呀——

　　祠堂门被打开，薛纭岚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肯定是她那唯唯诺诺的母亲。

　　“岚儿，我和你父亲已经与王家商议好了，他们不介意你被掳一事，婚事依旧，只是你如今到底名声不好，恐怕得委屈你做妾了。”

　　“呵！”

　　薛纭岚发出不屑冷笑。

　　是了，大乾实行一夫一妻制多年，若是以前，王家还能许她一个平妻，如今，她只能沦为妾，如同奴隶的妾室！

　　让她堂堂知府千金做妾，他王家，岂敢如此羞辱她！

　　“你们答应了？”

　　这句话，薛纭岚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薛母弱弱点头，“岚儿，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婚后婆母会磋磨你，他们王家说了，虽然你是妾，但王樊与你青梅竹马，他们家与咱家关系匪浅，因此他们府中上下都会把你当正妻相待，下人们绝不敢乱嚼舌根！”

　　“那我的孩子呢？”

　　薛母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他们夫妻俩能为女儿争取到的权益只有这些，至于孩子，只能听从礼制，要么交给正妻抚养，过继到正妻名下，要么就为家生子，一辈子为奴为婢，不能科举，不得自由。

　　“岚儿，王樊从小就倾心于你，到时候你可与他商量，将孩子过继到正妻名下，这样，孩子也能有个好前程。”

　　薛纭岚眼角两滴泪滑过，不过下一刻她就抬手将这道泪痕抹去。

　　“我薛纭岚不会做委屈自己的事，我的孩子亦如此，既然他们王家如此作践我，那我便不嫁了。”

　　“岚儿！你别犯糊涂！”薛母直接变了脸色。

　　“如今王家才是你最好的归宿！若你错过，可再许不了好人家了！”

　　薛纭岚嗤笑，“难道我们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嫁人？”

　　薛母一噎，觉得此刻的女儿有些蛮不讲理。

　　“你若是不嫁人，你要做什么，去做尼姑吗？不光我不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你大姐姐入宫做了贵人，二姐姐嫁进了侯府，虽然王家是差了点，但那王樊前途无量，假以时日能做上江南总督也不一定！这都是你父亲辛苦为你筹谋的好亲事啊！”

　　又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薛纭岚已经听腻了，直接抛下一记重磅炸弹。

　　“我又没说不嫁人，其实我已与一人互许终身，他已同意入赘咱家。”

　　“什么！入赘？！”

　　薛母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连连后退。

　　“岚儿，你莫不是为了不嫁王家而随意编造的一个人出来吧！”

　　她还是不相信女儿会与一男人私定终身，这哪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

　　薛纭岚一脸平静，漠然的眸子里充满了算计。

　　“不信你大可找个大夫来给我瞧瞧，我已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岚儿！！”

　　薛母大叫一声，险些晕过去。

　　这动静引来了门外等候的奴仆们，他们一听到主母发出惊恐的尖叫，迟疑片刻便一窝蜂冲了进来。

　　薛母强撑着站直了身体，不敢叫丫鬟婆子们瞧出一点端倪。

　　“快！快扶我去找老爷！去找老爷！”

　　“夫人要不还是先让大夫来给您瞧瞧吧！”

　　“不！不！快去叫老爷！叫老爷！”

　　一群人慌慌张张的退出了祠堂。

　　随着那厚重大门关上，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薛纭岚嘴角勾起一抹得逞又阴冷的笑容，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纸上开头赫然写着一个名字，主家：唐泊！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可你却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不能拥有的东西，你怎么能拥有呢，应该陪我一起下地狱才是！”

　　薛纭岚死死将纸揉成一团，扭曲狰狞的面孔下，指甲都陷进了肉里，霎时晕染出一片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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