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溶洞深处的低语

　　天光如柱，刺破地下溶洞的昏暗，映亮三人劫后余生、却依旧布满疲惫与惊疑的脸。然而，林辰怀中祖鳞那突如其来的温热，与识海中青铜蝉警惕的嗡鸣，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绷紧了刚刚松弛些许的神经。

　　出口就在眼前，外界的气息诱人无比。但溶洞深处那未知的吸引，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呼唤。

　　苏晓敏锐地察觉到了林辰气息的细微变化，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有东西？”

　　陈潜则对那幽暗深处本能地感到恐惧，他挣扎着爬起身，急切道：“林师兄，苏师姐，既然找到出路，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这洞里黑黢黢的，谁知道藏着什么……”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祖鳞传来的指引。那温热并非恒定，而是如同心跳般，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脉动，指向黑暗中的一个特定方向。青铜蝉的嗡鸣也并非示警，更像是一种……确认与探寻。

　　这感觉，与他当初在雾隐林深处感应到残碑，在幽烬之谷找到守陵人祭坛时，有几分相似。是同源力量的吸引！

　　难道这溶洞深处，也藏着与镇魔台相关的遗迹或物品？

　　“你们在此稍候，恢复体力，我去前面探一探。”林辰睁开眼，做出了决定。他无法忽视这可能的线索，尤其是在他们急需寻找其他核心碎片和阵眼残骸的当下。

　　“我与你同去。”苏晓立刻道，语气不容置疑。她伤势未愈，但让林辰独自涉险，她绝不答应。

　　陈潜张了张嘴，看着两人坚定的神色，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颓然道：“那……那我在这里守着，两位师兄师姐千万小心。”

　　林辰点了点头，与苏晓对视一眼，两人服下最后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调整了一下气息，便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着溶洞深处那片吸引着祖鳞的黑暗走去。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暗淡，最终完全被黑暗吞噬。林辰不得不再次激发一张“庇护灵扉”，乳白色的光晕只能照亮周身数尺范围，更显得四周黑影幢幢，仿佛有无数眼睛在窥视。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和腐朽味道的气息，与外面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截然不同。

　　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不平，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尖锐的碎石。暗河的水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寂静，压抑得让人心慌。

　　祖鳞的脉动越来越清晰，温热感也愈发明显。青铜蝉的嗡鸣则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比之前那个滩涂还要巨大数倍的天然洞窟！洞窟顶端垂下无数千奇百怪的钟乳石，一些散发着幽蓝色、淡绿色磷光的菌类生长在石壁和地面上，提供了微弱的光源，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而在洞窟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石碑，而是一片……废墟！

　　那是一片由某种暗沉色金属和不知名石材构成的建筑残骸，坍塌严重，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扭曲的梁柱和断裂的墙壁轮廓。残骸之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显然早已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

　　但吸引林辰和苏晓目光的，并非是这片废墟本身，而是废墟中央，一块斜插在地面、高达丈许、通体漆黑如墨的残破石碑！

　　那石碑的材质，与他们在幽烬之谷守陵人祭坛旁看到的，以及雾隐林深处那召唤苏晓的残碑，极其相似！上面同样刻满了那种扭曲、古老的奇异符号！

　　只是，这块石碑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块都不同！它没有守陵人祭坛的悲怆与坚守，没有雾隐林残碑的呼唤与共鸣，也没有青云子石碑的警示与悔恨……它散发出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亘古不变的……“记录”与“观测”的意蕴！

　　就像是一只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万古流逝。

　　祖鳞在林辰怀中变得滚烫，脉动与那石碑隐隐同步！青铜蝉也停止了嗡鸣，只是静静地散发着光芒，仿佛在“阅读”着石碑上的信息。

　　“这是……‘观测之碑’？”苏晓看着那石碑，喃喃自语，她的血脉传承中似乎有关于这种石碑的零星记载，“据说镇渊一族曾在各处要地设立此种石碑，用以记录地脉变动、能量潮汐乃至……寂灭之源的细微波动。”

　　林辰心中震动。记录寂灭之源的波动？难道这处溶洞，也曾是监测寂灭之源的一个前哨站？

　　他走上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残骸，来到那漆黑石碑前。精神力缓缓探出，触及石碑表面。

　　没有庞大的信息流冲击，也没有任何画面或声音。只有一段段冰冷、客观、如同史官笔录般的简短信息，直接映入他的意识：

　　“……天倾历，七千三百载，地脉异动，煞气自西北‘陨星湖’底渗出，疑有碎片坠落……”

　　“……天倾历，八千九百载，‘观测之碑·七’示警，寂灭波动增幅千分之三，源头指向‘埋骨荒原’深处……”

　　“……天倾历，九千五百载，‘御风者’小队于‘黑风涧’失联，最后传回影像显示遭遇未知漆黑魔物……”

　　“……天倾历，九千八百载，‘九霄镇魔台’核心灵力输出不稳定，波动异常，提请巡查……”

　　“……天倾历，九千九百九十九载……浩劫……记录中断……”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赫然是镇魔台崩碎、浩劫发生的那一年！

　　这些冰冷的信息，如同拼图般，将千年前那场浩劫发生前的一些征兆，零碎却清晰地呈现出来！陨星湖的异常，埋骨荒原深处的源头，黑风涧的未知魔物，镇魔台本身的不稳定……

　　林辰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些信息，无疑印证了他们之前的许多猜测，也指明了可能存在的其他碎片地点——比如那最早出现异常的“陨星湖”！

　　他看向苏晓，将读取到的信息与她共享。

　　苏晓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她走到石碑前，伸手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刻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跨越万古的沉重。

　　“陨星湖……”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传承记忆中似乎提及过，那是一处极其古老的水域，据说有星辰坠落其中而得名，蕴含着奇异的力量。”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寂的青铜蝉，忽然再次发出了嗡鸣！但这一次，嗡鸣声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警示意味！

　　几乎同时，林辰和苏晓都感觉到，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恶意的气息，正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悄然弥漫过来！

　　是陈潜那边出事了？还是……这洞窟里，本就藏着别的东西？

　　两人瞬间警惕，转身望向那黑暗的甬道。

　　只见甬道入口处，陈潜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指着身后，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来……来了！好多……好多虫子！黑色的……钻地的虫子！和我们在黑风涧遇到的一样！”

　　他话音刚落，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沙沙”声，便从甬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辰瞳孔骤缩！黑风涧的那种钻地怪虫？！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循着陈潜的气息？还是……被这“观测之碑”或者他们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

　　容不得他细想，那“沙沙”声已然逼近洞口！借着洞窟内幽暗的磷光，可以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的影子，正从甬道中涌出！那些虫子个体不大，约莫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油亮的黑色甲壳，头部有着尖锐的口器和不断颤动的触须，八只节肢飞快划动，速度快得惊人！

　　正是他们在黑风涧遭遇过的那种难缠魔物！

　　“退到石碑后面！”林辰厉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最后几张“混沌漩涡符”全部激发，甩向甬道入口！

　　灰蒙蒙的力场瞬间展开，扭曲了空间，减缓了虫群先锋的速度！但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力场边缘不断被冲击、削弱！

　　苏晓也强提一口气，双手挥动，数道凝练的风刃如同镰刀般斩出，将冲入力场的几只虫子切碎！但更多的虫子绕过风刃，从侧翼和顶部涌来！

　　陈潜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块漆黑石碑后面，瑟瑟发抖。

　　林辰一边维持着力场，一边急速思考对策。他的符箓所剩无几，苏晓伤势未愈，陈潜更是毫无战力，硬拼绝对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扫过洞窟，最终定格在那片古老的废墟和中央的“观测之碑”上。

　　这石碑既然能记录寂灭波动，其本身材质必然非凡，或许……能借助它的力量？

　　一个冒险的念头再次涌现。

　　“苏晓，护住我！”他低吼一声，不再理会不断冲击力场的虫群，转身扑到那漆黑石碑前，将怀中那滚烫的祖鳞，猛地按在了石碑底座一个不起眼的、与祖鳞形状隐约契合的凹槽上！

　　同时，他识海中青铜蝉光芒大放，将一股精纯的“秩序”与“洞察”意蕴，透过他的手臂，疯狂注入祖鳞，再导向石碑！

　　他在赌！赌这同源的力量，能够激活这沉寂万古的“观测之碑”！

　　嗡——！！！

　　祖鳞与石碑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银光！整块漆黑的石碑剧烈震颤，上面的古老符号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逐一亮起，流淌出冰冷而浩瀚的力量波动！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排斥力的场域，以石碑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那潮水般涌来的黑色虫群，在接触到这无形场域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发出凄厉的尖啸，甲壳上冒出滋滋白烟，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缓，甚至不少弱小的个体直接爆体而亡！

　　有效！

　　这“观测之碑”被激活后，散发出的力场，对这些被寂灭气息侵蚀的魔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虫群的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林辰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激活石碑消耗巨大，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些许灵力和大部分精神力！他身体一晃，险些栽倒，被一旁的苏晓及时扶住。

　　“走！趁现在！”苏晓当机立断，扶住林辰，同时对躲在石碑后的陈潜喝道。

　　陈潜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三人不敢停留，借着石碑力场暂时阻挡虫群的空隙，沿着洞窟另一侧一条之前未曾注意到的、更加狭窄隐蔽的缝隙，仓皇逃离。

　　身后，虫群在石碑力场的阻挡下发出愤怒不甘的嘶鸣，却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而那重新被激活、散发着冰冷银辉的“观测之碑”，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中央，继续履行着它万古未变的职责，记录着这片土地上新发生的、微不足道的动荡。

　　只是那碑文之上，是否会悄然添上一行新的、关于三个逃亡者与一群黑色怪虫的简短记录？

　　无人知晓。

　　溶洞深处的低语，暂时平息。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随着他们逃离的脚步，悄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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