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朝堂风波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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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员外哆嗦着捧起自己案上那杯早已冰凉的茶,抖得几乎端不稳,茶水泼洒出来,洇湿了昂贵的绸缎前襟。

  厅内落针可闻,只有他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远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杖击闷响,一声声,敲在所有人心上。

  杨清妮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其他宾客,脸上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刚才的血腥处置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

  “让诸位受惊了。府里出了几只蛀虫,清理门户,扰了大家的雅兴。婉儿,换新茶来。”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是,老太君。”李婉儿立刻应声,指挥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撤下残席,换上新的茶点。动作轻快利落,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然而气氛终究不同了,几位老将军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交好的文官则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孙员外面如金纸,冷汗涔涔,直到宴席结束,都再没敢多说一句话,几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

  送走宾客,花厅内只剩下杨清妮和心腹几人。暖黄的灯火映着她沟壑纵横却异常坚毅的脸庞。

  “忠伯,”杨清妮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锐利,“北疆军报怎么说?粮草之事,查到哪一步了?”

  吴忠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回老太君,北疆暂无新战报,但老国公……仍在失踪。查粮草一事,线索指向兵部仓曹司一个叫王德禄的小吏,此人官职不高,却掌管着部分边军粮秣调拨的记录。”

  “此人……与丞相府一个管庄子的远房亲戚,过从甚密。”

  “丞相府……赵无极。”杨清妮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还有那个钱贵招供的孙员外,他背后,是不是也姓赵?”

  “是,”吴忠点头,“孙家商行明里暗里替丞相府打理不少见不得光的产业,如今这出,怕是想借机试探,或者……让您难堪。”

  “哼,难堪?”杨清妮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想看我老婆子出丑,乱了方寸?他们打错了算盘!”

  她猛地站起身,久违的沙场气息再次喷发出来:“忠伯,加派人手,给我盯死那个王德禄!还有孙家商行,他们进出库的每一笔账,我都要知道!特别是涉及粮食、铁器!”

  “老奴明白!”吴忠躬身领命。

  “婉儿,”杨清妮转向侍立一旁的李婉儿,“明日一早,取我的诰命朝服来。”

  李婉儿一惊:“老太君,您是要……”

  “他们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国公府要倒了吗?”杨清妮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明日大朝,我亲自去金銮殿上,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提得动刀!”

  翌日,寅时刚过,天色还是一片漆黑,镇国公府正门大开,四名甲胄鲜明的护卫肃立两侧。

  一辆悬挂着镇国公府徽记、形制古朴却透着威严的马车缓缓驶出大门。

  杨清妮身着深紫色一品诰命朝服,端坐车内。朝服上金线绣制的瑞兽在车内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流光溢彩,衬得她白发如雪,姿态雍容华贵,尤其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够穿透黎明前的黑暗照亮世间。

  马车碾过寂静的御道,抵达宫门时,天边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等候入朝的官员们看到这辆久未出现的国公府马车,无不侧目,窃窃私语声瞬间低了下去。

  投射过来一道道或惊疑、或探究、或隐含敌意的目光。

  杨清妮在李婉儿的搀扶下,稳稳地走下马车。她脊背挺得笔直,无视周遭各色目光,手持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的宫阶。那拐杖点地的声音,清脆、稳定,在肃穆的宫门前回荡,竟压过了所有嘈杂。

  金銮殿内,百官按品级站立。当太监尖利的“镇国公府老太君觐见”的唱名声响起时,整个大殿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金銮殿门口。

  杨清妮的身影出现在高大的殿门前。她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地穿过长长的御道,走向属于超品命妇的位置,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的心弦上。

  龙椅上的年轻皇帝梁承嗣,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

  礼毕,朝议开始。起初是些无关痛痒的政事奏报。

  杨清妮微阖着眼,仿佛在养神,但殿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终于,一个身着绯袍、面白无须的中年官员出列,正是依附于丞相赵无极的御史周平。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陛下,臣有本奏!北疆战事胶着,镇国公吴镇山至今下落不明,军中群龙无首,士气低落。长此以往,恐生大变!臣以为,当速派得力大将前往北疆,暂代帅印,以稳军心!”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陡然紧张。谁都知道,所谓“暂代帅印”,一旦坐实,吴家世代执掌的北疆兵权,就可能更替。

  立刻有几位武将出言反驳,言辞吴家军根基在北疆,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周平则引经据典,咬定“军不可一日无帅”,双方争执不下。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杨清妮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争执的双方,最后落在文官队列最前方,那个一直沉默如山、身着紫色蟒袍的老者身上——当朝丞相,赵无极。

  赵无极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终于动了。

  他手持玉笏,出列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陛下,周御史忧心国事,其情可悯。吴老国公下落不明,确是我朝一大损失。然北疆乃国之屏障,吴家军更是国之柱石,骤然换帅,牵一发而动全身,确需慎之又慎。”

  他顿了顿,话锋却微妙一转:“不过,镇国公府如今……唉。”他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面露忧色。

  “府中世子吴浩然,虽得祖荫,毕竟年少,历练尚浅,恐难当此重任。而府中老太君年事已高,近日又闻府中内务频生事端,甚至动用家法,杖毙仆役……如此境况,恐难再分心他顾,为国公爷稳定后方了。”

  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字字诛心!既否定了吴浩然接班的能力,又借昨夜之事,暗示镇国公府内家宅不宁,主母暴戾,已无力支撑大局。

  甚至隐隐将吴镇山失踪的责任,也归咎于府中混乱,无人能为其分忧!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杨清妮身上。赵无极垂着眼,嘴角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杨清妮拄着龙头拐杖,慢慢从命妇的位置走到了御道中央,她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她面向龙椅,微微躬身:“陛下,老身有几句话,想请教赵相。”

  皇帝梁承嗣颔首:“老太君但说无妨。”

  杨清妮这才转向赵无极,目光平静无波:“赵相方才言道,我镇国公府内务频生事端,甚至动用家法,杖毙仆役。”

  “老身想请问赵相,一个背主求荣、受人指使,在阖府宴客之时,公然在主母点心中下毒,欲行不轨,事后又攀咬宾客、诅咒主家倒台的奴才,按我大梁律法,该当何罪?”

  “还是该赏他几两银子,恭送出府,又或者是该敲锣打鼓八抬大轿,请他到丞相府上奉为贵宾?”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赵无极脸上的那丝弧度瞬间僵住。

  杨清妮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至于老身年事已高,府中内务……呵,赵相身为一国宰辅,日理万机,竟对我一个内宅老妇处置两个刁奴的区区小事,都了如指掌,消息之掌握灵通快速,实在令老身佩服。不知赵相府上,是否也有此等‘忠心耿耿’,能将别家内宅琐事第一时间上报于主上知晓的能人?”

  这话问得刁钻!直指赵无极在镇国公府安插眼线,窥探隐私!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赵无极的脸色终于变了,白中透黑。

  “老太君此言差矣!”赵无极强自镇定,声音拔高了几分,“本相只是忧心国事,更忧心老国公征战在外,府中若生乱……”

  “赵相错了!”杨清妮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久经沙场的消杀之气轰然爆发,让整个金銮殿都为之一颤!

  “镇国公府乱不了!只要我杨清妮还有一口气在,这府里的天,就塌不下来!府中内务,自有规矩处置,不劳赵相费心!至于北疆帅印……”

  她目光如电,直刺赵无极,声音斩钉截铁:“我夫镇山,只是暂时失去联络,并非战死沙场!吴家军上下,只认吴家帅旗!此刻换帅,才是真正动摇军心,自毁长城!若有人敢在此时,为一己私利,妄动我北疆将士根基……”

  她手中龙头拐重重一顿地,发出沉闷而威严的巨响,“老身这把骨头,虽老,却还能披甲!还能提得动先帝御赐的这柄龙头拐杖!我倒要看看,谁能担得起这个千古罪人的名头!” 掷地有声!杀气凛然!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年轻皇帝梁承嗣端坐龙椅之上,目光深邃,看不出情绪。

  武将队列中,不少人挺直了腰杆,眼神灼灼,文官队列里,依附赵无极的那些人,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赵无极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玉笏,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杨清妮,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杨清妮这连番质问和最后赤裸裸的威胁,将他精心准备的语言陷阱和道德绑架点撕得粉碎!他若再强行换帅之事,就会坐实了“为一己私利,妄动北疆根基,妄图谋朝”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他喉头滚动,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太君……忠君之心,天地可鉴。本相……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言语若有失当之处,还望老太君海涵。”声音干涩,气势全无。

  一场精心策划的朝堂发难,就这样被杨清妮以雷霆之势,镇压了下去。

  杨清妮以七旬之躯,站在大梁权力中心的金銮殿上,用她的智谋、口才和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宣告着镇国公府的脊梁,从未折断!

  朝会结束,百官鱼贯而出。

  杨清妮在婉儿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大殿。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就看到赵无极被一群官员簇拥着,从她身边不远处经过,脚步匆匆,背影僵硬,自始至终,没有再向她这边看上一眼。

  宫门外,国公府的马车静静等候,杨清妮登上马车,坐稳。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无数道复杂的视线。她靠在车壁上,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李婉儿担忧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声道:“老太君,您还好吗?”

  杨清妮没有睁眼,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里,属于老将的杀伐之气渐渐平息,唯余一片冰封的冷硬。

  “回府。”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马车启动,车轮碾过宫门外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车窗外,宫墙的阴影长长地投在地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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