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当青莲仙尊开始查账

　　紫金玉符带来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青莲仙尊，那可是仙界活化石级别的人物。据说在玉帝陛下尚未推行“仙界现代化体制改革”之前，他就已是执掌天条律令的严苛仙官。改革后，因理念不合，退隐多年，但其门生故旧遍布各大要害部门，影响力犹在。此人最出名的一点，便是对“规矩”、“流程”、“法度”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被他否掉的重要项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送外号“项目杀手”。

　　这样一尊大佛要来当监理，对我们这个靠着“剑走偏锋”和“奇葩组合”刚刚崭露头角的新生学院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消息传开，学院里刚刚因为大赛获胜而雀跃的气氛瞬间凝固。连最跳脱的凯恩都安静了不少，电子眼闪烁的频率透露出他核心处理器正在高速运转，分析着潜在风险。

　　办公室里，氛围更是沉重。

　　“青莲老儿……”焚夜眯着红瞳，指尖一缕魔气不安分地扭动着，“本座当年纵横魔界时，便听闻过他的名头，迂腐不堪，冥顽不灵！”

　　凌绝虽未说话，但周身剑气自发收敛，变得极其内敛，仿佛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凶器，不愿在此刻泄露半分气息，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他的剑道追求极致，但与青莲仙尊所执着的“古板规矩”格格不入。

　　慧心轻叹一声，眉宇间带着忧色：“小僧曾阅古籍，青莲仙尊秉持‘大道至简，然法度不可废’之念，于我等待行之事，恐多有掣肘。”

　　我揉着发胀的额角，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大赛上那套融合了剑意、魔性、佛心的PPT，在青莲仙尊看来，恐怕就是离经叛道、哗众取宠的铁证！更别提我们学院内部这松散的管理、来自各宇宙的“问题学生”、以及三位身份特殊、行事风格迥异的助教了。

　　“当务之急，是准备迎接审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仙尊首要查的，必然是项目本身的合规性，以及……预算使用的合理性。”

　　预算！我心里咯噔一下。大赛奖金和首批项目拨款刚刚到账，我们还没来得及仔细规划，一些前期的小额支出，比如购买用于测试跨宇宙能量兼容性的稀有材料、给学生实践课准备的耗材等等，票据和流程……似乎、也许、大概……不是那么完美无缺？

　　“账目？”焚夜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区区账目小节？”

　　“对于青莲仙尊而言，账目不清，便是心术不正，便是大忌！”我头疼道，“凌绝，你心思缜密，对数字敏感，协助我尽快整理、核对所有支出票据，务必做到每一笔都有据可查，符合《仙界公共资金使用管理办法》！”

　　凌绝蹙眉，显然觉得这是大材小用，但还是点了点头。

　　“焚夜！”我看向他，“你……收敛点！这几天不许在学院里搞任何‘创新’或‘激励’实验！把上次团建的所有后续报告、参与者反馈（尤其是正面的！）整理出来，要突出‘和谐’与‘协作’成果！”

　　焚夜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慧心师弟，”我最后看向慧心，“你负责梳理我们学院自成立以来的所有教学记录、学生成长案例（重点挖掘凯恩、艾薇他们转变的！）、以及那份独特的绩效考核方案，要能体现我们的‘正向引导’与‘育人成果’。”

　　慧心合十躬身：“小僧领命。”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学院如同上了发条般高速运转，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

　　我带着凌绝泡在档案室里，面对堆积如山的玉简和票据。凌绝以剑客的精准，将杂乱无章的单据分门别类，任何数字上的细微出入都逃不过他如同剑锋般锐利的感知。但他也时常对仙界报销流程的繁琐表示不解：“此票据需三处仙印，五道流程，耗时日久，效率低下，当斩！” 我不得不一边安抚他，一边催促相关部门补盖章。

　　焚夜则难得地安分守己，埋头整理团建资料。不过他整理出来的报告，依旧带着浓重的个人风格，将那次“魔域求生”描绘成了一场“在规则框架内最大限度激发潜能、促进深度协作的创新型团队凝聚力建设活动”，看得我眼皮直跳，不得不拉上慧心一起修改，把措辞往“温和”、“引导”、“感悟”上靠。

　　慧心的工作相对顺畅，他将学生们的点滴进步与学院的理念相结合，字里行间充满了慈悲与智慧，倒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他坚持在每份材料末尾加上一段劝人向善的佛法感悟，让我有些担心是否过于“超脱”。

　　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之际，青莲仙尊，到了。

　　没有预兆，没有排场。只是一个清晨，学院大门处的空间微微波动，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式仙官朝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他手持一根青玉拂尘，周身气息沉凝，仿佛与周遭的仙气格格不入，自成一方严肃的界域。

　　他甚至没有先去院长室，而是直接走向了教学楼、实践场地、甚至……仓库。

　　我们收到消息匆匆赶去时，只见青莲仙尊正站在实践课的器材存放处，拿起一块用于测试能量兼容性的“混沌晶石”，眉头紧锁。

　　“此物采购自‘万界矿业’，票据在此。”凌绝反应极快，立刻递上刚刚整理好的单据，语气平静，但站姿却如临大敌，仿佛面对的不是查账仙尊，而是绝世剑客。

　　青莲仙尊接过玉简，神念一扫，目光如电般射向凌绝：“采购日期与入库记录相差半日，这半日，晶石在何处？经何人之手？可有记录？”

　　凌绝：“……”

　　我在一旁冷汗都快下来了，这点时间差，通常谁会在意？

　　接着，青莲仙尊又走到了学生活动区，看到了墙上贴着的、由焚夜“润色”过的团建活动精彩瞬间留影（里面不乏一些学生们在魔域中“奋力拼搏”、“激情呐喊”的画面）。

　　“此为何种‘和谐’活动？”青莲仙尊指着一张凯恩机械臂冒出电火花、旁边菩萨闭目诵经的照片，语气冰冷，“姿态不端，气息浮躁，与仙界宁静致远之旨相悖！”

　　焚夜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没反驳。慧心连忙上前，温和地解释此次活动在“压力下的协作”与“心性磨练”方面的积极意义。

　　随后，在会议室，青莲仙尊开始正式审查我们提交的所有材料。

　　他看得极慢，极细。手指在玉简上划过，仿佛能触摸到每一个字的重量。

　　当他看到那份由凌绝主导架构、焚夜设计视觉效果、慧心把握基调的PPT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花哨！轻浮！此等炫目之光影，与市井杂耍何异？”他指着焚夜设计的动态背景斥道，接着又看向凌绝那剑气镌刻般的要点，“文字简略至斯，意图含糊，如何体现方案之严谨？”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慧心那“卍”字佛光上，“道法自然，何须外显符号？着相！”

　　我们四人站在下首，如同接受审判。凌绝脸色铁青，焚夜眼中红芒隐现，慧心默诵经文，我则心沉谷底。

　　完了，辛辛苦苦准备的方案，在仙尊眼中一无是处。

　　然而，当青莲仙尊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我们附上的、由慧心主导整理的那份《多元宇宙文明学院育人成果暨学生心性变化案例分析》时，他的目光停顿了。

　　他看到了凯恩从最初“凭什么学习落后知识”的傲慢，到后来主动寻求艾薇和流光协作的转变记录；看到了艾薇从沉默寡言到敢于在小组中表达自己独特视角的成长；看到了仙界本土剑修弟子开始尝试理解能量生命思维方式的点滴……

　　慧心的记录，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平实的叙述和基于佛理的细微体察，却将每个学生心念的转折、智慧的开启描绘得栩栩如生。

　　青莲仙尊的手指在那玉简上轻轻敲击着，良久，没有说话。

　　严肃的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剩下我们几个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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