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冰核衍妙（续）

　　时光的流逝失去了世俗的意义，唯有能量细微的变迁标记着进程。

　　那枚“归墟幽昙”的种子静静置于寂灭之核旁，干瘪黝黑，如同亘古的死物，承受着核体自然散发的终末寒意与万物母气鼎隔空渡来的、经过淬炼的精纯生机。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其周围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场，无声地冲刷着种子表面那层古老的封印。

　　若离并未时刻关注这种子的变化，于她而言，这只是一个随手布下的、结果未知的长期实验。

　　她更多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对寂灭之核本身特性的探索，以及利用新得的材料进行一些微末的“品味”尝试上。

　　她取了一小滴妖族进献的“千芳髓”。

　　那液体在玉盏中自行流转变幻，散发出百种奇异的花香，浓郁却不腻人，层次分明。

　　她又引了一缕北境万丈冰层下最纯净的“寒髓灵液”，其性至寒，却蕴含着一丝最本源的水灵生机。

　　两种液体在盏中相遇，并未立刻融合。

　　千芳髓花香馥郁活跃，寒髓灵液冰冷沉静。

　　若离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

　　她并未像寻常调饮那般搅拌或加热，而是指尖轻引，从殿角的寂灭之核中，摄取了一丝比发丝更细的、纯粹的终末寒意，缓缓渡入玉盏之中。

　　这丝寒意并非为了冻结，而是作为一种“催化剂”，一种“秩序”的象征。

　　寒意入盏，那活跃变幻的千芳髓仿佛遇到了无形的约束，百种花香不再杂乱纷呈，而是如同接受了检阅的士兵，开始以一种奇妙的韵律依次绽放、收敛、交融。

　　而那寒髓灵液的冰冷，也被这丝寂灭寒意所“纯化”，变得更加透彻深邃，不再刺骨，反而成为一种完美的、承载花香的基底。

　　片刻之间，盏中液体变得澄澈无比，内部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不断生灭的花影在流转，香气变得幽远而复杂，初闻是冷香，细品又有暖意，最终归于一种令人神魂宁静的悠长余韵。

　　若离执盏浅尝一口。

　　滋味……远超预期。

　　那丝寂灭寒意的加入，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将两种原本只是简单叠加的液体，提升到了一种艺术品的层次。

　　其香其味，层次之丰富、过渡之自然、余韵之悠长，竟比苏云卿精心烹制的九转寒香凝还要更胜一筹。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寂灭道韵，极其微弱，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千芳髓可能存在的、过于甜腻的倾向，并极大地增强了其安定神魂的效果。

　　“尚可。”她再次给出评价，但这次，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丝满意之色似乎多留存了刹那。

　　她似乎找到了寂灭之核除了作为“镜”和“催化剂”之外的另一种用途——作为最高级的“调味剂”。

　　虽然此物危险无比，其力足以湮灭万物，但在她绝对精准的掌控下，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便能起到不可思议的妙用。

　　这个发现，让她对殿角那枚漆黑核体的兴趣，又增添了几分。

　　随后几日，她又尝试用冥界的“九幽凝魂珠”粉末，混合几种妖族进献的、性质温和的魂系灵果汁液，再以一丝寂灭寒意进行调和，最终得到了一种色泽幽暗、入口却无比醇厚绵长、能温养神识的特殊“魂饮”。

　　其效果，甚至比她库藏中那些以滋养神魂着称的万年灵乳还要好上数分。

　　凭借着寂灭之核这匪夷所思的“调味”奇效，以及妖族冥界“进献”的丰富材料，若离竟在短时间内，自行研制出了数种滋味、功效都远超从前的饮品。

　　她甚至开始翻阅那枚冥界骨简中关于安魂、净化、以及调配魂饮的秘法，虽然其中大部分手法于她而言粗陋不堪，但偶尔也能提供一两个新颖的思路。

　　这种专注于“创造”与“品味”的过程，于她万古不变的沉寂生活而言，竟带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新奇感。

　　她依旧淡漠，依旧无情，但在这绝对的冰冷之中，似乎多了一点属于她自己的、微不足道的“乐趣”。

　　这一日，她正尝试将一种妖族特有的、“炽焰龙血果”的果汁与北境“玄冰花”的花露进行调和。两种属性截然相反、几乎不可能相容的液体在她面前剧烈冲突，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波动。

　　若离眸光不变，指尖再次引动一丝寂灭寒意，如同最冷静的裁判，介入其中。

　　这一次，寂灭寒意并未试图调和，而是以一种绝对中立的、近乎“归墟”的姿态，强行压制、平衡着两者的冲突，使其达到一种危险的、却又稳定的平衡点。

　　最终，她得到了一小杯不断冒着细小冰火气泡、色泽瑰丽如同岩浆与冰晶混合的奇特饮品。

　　饮之，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口感在口中爆发，却又奇异地和谐，对淬炼体魄有着微弱却奇特的功效。

　　就在她刚品完这杯奇特的“冰火粹”，准备继续尝试下一个想法时——

　　殿外，那被她几乎遗忘的、属于冥界引魂碑的方向，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却不同于以往的能量波动。

　　并非怨魂聚集的阴冷，也非引魂碑运转的秩序之力，而是一种……带着一丝熟悉妖气的、虚弱却坚韧的魂力触感，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北境边缘的寂灭屏障。

　　是那个被冰封的妖族公主，汐颜的残魂？

　　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还能主动释放魂力触探？

　　若离略感意外。

　　那妖族太子熬烈送来时，其妹残魂已是即将彻底消散的状态，即便有北境极致冰寒延缓消散，按理说没有数十年静养，绝无可能恢复意识。

　　她神识微扫，瞬间明了。

　　原来，那冥界设在极东角落的引魂碑，其散发的安魂定魄之力，虽然主要针对外界滞留亡魂，但其效力范围无形中覆盖极广。

　　那妖族公主汐颜的残魂被封于北境边缘，恰好也在其微弱的影响范围之内。

　　冥界的安魂之力，结合北境的极致冰寒，两者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叠加效应，大大加速了这缕残魂的稳定与恢复。

　　此刻，那缕微弱的魂力触探中，充满了茫然、恐惧、以及一丝本能的好奇，似乎想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又是被何种力量所封存。

　　若离淡漠地收回神识。

　　恢复了一丝意识也好，彻底湮灭也罢，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只要那残魂老实在划定的区域待着，不惹麻烦，她便不会理会。

　　至于那冥界引魂碑无意中帮了忙，也只能说是那妖族公主运气稍好罢了。

　　她正欲继续手中的调配，忽然，心念微动。

　　她看向那缕依旧在北境边缘小心翼翼探知的残魂，又看了看手中刚刚调制好的、那杯效果奇特的“冰火粹”。

　　这“冰火粹”能量暴烈，虽经她调和，但其淬炼体魄之效，对于魂体而言，恐怕是剧毒。

　　但……

　　若离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淡漠的、近乎冷酷的探究欲。

　　这缕残魂，此刻正处于一种奇特的、被冰封与安魂之力共同作用的稳定状态。

　　若是将一丝极其微量的、经过她特殊处理、剔除大部分毁灭性、只保留最精纯“淬炼”意境的“冰火粹”能量，渡入其魂体之中……

　　会发生什么？

　　是承受不住这冰火粹炼之力，加速崩溃？ 还是……能借此机会，以毒攻毒，反而锤炼魂体，加速复苏？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升起，平静却无情。

　　于她而言，这并非救治，也非迫害。

　　仅仅是一个……实验。

　　一个验证她新调饮品功效，以及观察特殊状态下魂体反应的实验。

　　对象恰好存在，条件恰好合适。

　　如此而已。

　　她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凝聚起一丝比尘埃还要细微的、经过她精心处理后的“冰火粹”能量，其性依旧冰火交织，却温和了无数倍，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刺激”。

　　随后，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对着北境边缘那缕妖魂，轻轻一弹。

　　那丝微不可察的能量，瞬间穿越空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汐颜的残魂之中。

　　“啊——！”

　　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痛苦的灵魂嘶鸣，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瞬间又戛然而止。

　　那缕残魂的光晕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溃散！冰封它的寒冰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若离面无表情地“看”着。

　　果然，太脆弱了么？

　　就在她以为实验失败，那缕残魂即将彻底湮灭之时——

　　那剧烈闪烁的魂光，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竟顽强地坚持住了！

　　并且，在那冰火能量的残酷淬炼下，魂光中那些驳杂不纯、原本即将消散的部分，竟被强行炼化剔除！

　　整个残魂的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圈，却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精纯！

　　其核心处，那属于妖族公主汐颜的本源意识，似乎也因此刺激，从茫然的沉睡中，苏醒了一瞬！

　　虽然那苏醒的意识立刻因巨大的痛苦和虚弱而再次陷入沉寂，但其魂体的状态，竟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筹！

　　若离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成功了。

　　这“冰火粹”对魂体，竟真有淬炼奇效。

　　当然，前提是魂体本身能扛过那最初的、几乎毁灭性的冲击。

　　而那冥界的安魂之力和北境的冰寒，恰好为这缕残魂提供了扛过冲击的基础。

　　无心插柳之下，倒是让这妖族公主因祸得福了。

　　实验结束，结果已知。

　　若离便不再关注那缕残魂后续是慢慢复苏还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已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

　　她低头看向手中那杯“冰火粹”。

　　看来，此物日后或许还可用于淬炼一些特殊的神魂相关材料？

　　她将杯中剩余液体一饮而尽，感受着那冰火交织的奇特力量在体内流转，带来的微弱淬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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