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清道夫

　　齿轮要塞最底层的排污管道区域，永远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

　　——

　　陈年铁锈的腥涩、冷凝水汽的湿霉、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有机质缓慢腐败的甜腻恶臭。

　　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油脂的破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冷的、带有金属碎屑的粘液，沉甸甸地压迫着凌夜的胸腔。

　　他背靠着一根巨大无比、表面覆盖着滑腻苔藓和斑驳锈迹的金属管道，剧烈地喘息着，汗水与管道冷凝的水珠混合，浸湿了他破烂的衣襟。

　　刚刚结束了一场与五只Lv10 [锈蚀爬行者]的遭遇战。

　　这些怪物形似被遗弃的机械造物与变异甲壳生物的恐怖结合体，八条尖锐的节肢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关节处不断分泌出具有微弱腐蚀性的、冒着黄绿色气泡的粘液，它们锋利的金属颚齿足以轻易撕开轻型护甲。

　　战斗异常艰难。

　　为了速战速决，避免更大的动静引来巡逻的

　　[清道夫]

　　或更可怕的东西，凌夜在最后关头，几乎是本能地、被逼无奈地动用了噬魂天赋最原始、也最危险的那一面——吞噬。

　　当最后一只爬行者被他凝聚全部心神射出的[幽影箭]精准击碎其核心

　　——

　　一个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污浊黄光的能量节点时，异变陡生。

　　那怪物破碎的身躯并未像普通野怪那样化作光点消散，反而逸散出一股浓稠的、混合着刺鼻金属腥气和强烈怨毒念头的暗紫色能量流。

　　这能量流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然后如同被黑洞吸引，完全不受控制地、瞬间倒卷而回，猛地钻入凌夜的胸膛！

　　“呃——！”

　　凌夜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这一次吞噬带来的感觉，与之前吸收哀嚎女妖碎片时截然不同。

　　没有那种精神力量增长的纯粹充实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饱胀感，甚至带着一种油腻腻的、仿佛生吞了一大块浸满劣质机油的锈蚀金属块的恶心感。

　　能量流入体内，并未温顺地融入他的精神本源，反而像是一股污浊的、带着尖刺的洪流，粗暴地冲刷着他的意识，留下冰冷的、带有腐蚀性痕迹的刺痛。

　　更让他心悸的是，伴随着这股污秽能量的涌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原始的、野蛮的躁动，

　　如同在胃袋深处被点燃的一簇幽暗邪火，猛地窜起，开始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地舔舐、蠢蠢欲动！一种对“更多”的、

　　近乎贪婪的渴望，不受控制地滋生。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状态栏。

　　果然，那个新出现的、令人不安的图标——一个仿佛由阴影构成、在不断收缩蠕动的黑色胃袋

　　——

　　正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暴食值：7\/10】。

　　旁边，一行猩红得刺眼的注释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觉神经上：

　　“噬魂天赋核心伴生欲望。暴食值≥10时，意识陷入混乱，强制进入‘饥渴’状态，将无视敌友，随机攻击并试图吞噬视野内最近的生命体或高能量源灵魂。”

　　这行文字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冰冷的疯狂意味，让凌夜的心脏骤然收紧。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警告，他的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猛地扫向不远处管道阴影的深处。

　　那里，一团散发着微弱、浑浊的淡绿色光芒的Lv3

　　[污水史莱姆]

　　正缓慢地蠕动着自己果冻般的身体，对环境毫无知觉。

　　就在凌夜视线聚焦的刹那，一股强烈到几乎压倒理智的“饥饿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攫住了他！

　　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口中甚至分泌出某种诡异的、带着金属味的唾液，右手手指微微抽搐，一股凝聚幽影箭的本能冲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该死！” 凌夜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利用那一点尖锐的痛楚强行拉回失控的意志，狠狠地将头扭开，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团弱小的灵魂光晕。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狂跳不止。

　　“这东西……这力量……真的会‘上瘾’？甚至会……控制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切的不安和恐惧感攫住了他。

　　噬魂之力不再是单纯的力量源泉，它显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是一把随时可能反噬、将他拖入无尽吞噬深渊的双刃剑。

　　他几乎是手脚发软、跌跌撞撞地逃回了那个由巨大废弃阀门室改造的、散发着微弱篝火光芒和一丝人气的“新营地”。

　　篝火旁，瘸腿的老铁匠巴洛正就着跳动的火光，用一块粗糙的磨石，专注地打磨着一截疑似来自某种大型地下生物的巨大腿骨，

　　发出“沙沙”的声响，火星不时迸溅出来，照亮他古井无波的脸。

　　而在营地最阴暗的角落，那一堆巨大玻璃罐投下的扭曲阴影里，

　　药剂师赫密斯正蜷缩在他的“领地”，几个试管在他枯瘦的手指间摇晃，里面装着散发诡异荧光的液体，映得他脸上绿色的斑点如同活物般蠕动。

　　凌夜无视了铁匠，径直冲到赫密斯面前，声音因为内心的惊悸和后怕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他指着自己状态栏上那个仿佛活过来的、不断蠕动的胃袋图标：

　　“赫密斯！这东西……‘暴食值’！快要失控了！有没有办法……立刻压制它？！”

　　赫密斯慢悠悠地停下手中摇晃试管动作，抬起他那张皱巴巴的脸，

　　浑浊的黄色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狡黠而危险的光芒，像极了在黑暗中评估猎物的蜥蜴。

　　他非但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凑近凌夜，用力地、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品鉴一道即将变质的古怪菜肴。

　　“桀桀桀……”他发出一连串干涩刺耳的笑声，

　　“好浓的‘金属怨气’！还有一股子……没消化干净的‘暴戾’！啧啧，小子，你‘吃’东西也太不挑食了，而且囫囵吞枣，嚼都不嚼一下？贪多嚼不烂，这下噎着了吧？肠胃受不了咯！”

　　他的尖细嗓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但那双黄色的眼珠深处，却隐约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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