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边城茶肆

　　那淡青衣裙少女的剑意，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缕月光，瞬间刺痛了秦夜尘封三十年的记忆。云渺道宗，雪竹峰，那位清冷如霜、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师姐……她的剑，便是这般凛冽孤高！

　　难道这少女是云渺道宗弟子？

　　眼看那少女在三人围攻下越发不支，肩头又被一道阴损的爪风扫中，血花迸溅，身形踉跄。那三名万煞堂弟子脸上露出狞笑，攻势更急。

　　秦夜眼中寒光一闪。

　　万煞堂，当诛！

　　云渺道宗弟子，当救！

　　尽管自身重伤濒危，修为跌落至筑基初期且不稳，但对付几个炼气期的杂鱼，还不需动用多少力量。

　　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暗金煞气凝聚。虽无法动用《星煞破灭指》那般大耗元气的神通，但将煞气凝练如针，进行精准偷袭，尚在能力范围之内。

　　“嗤！嗤！嗤！”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三名正欲下杀手的万煞堂弟子，动作猛地一僵，眉心各自出现一个细小的红点。他们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神采迅速黯淡，“噗通”几声，软软倒地，气息已绝。

　　那淡青衣裙少女正闭目待死，忽觉压力一空，惊愕地睁开眼，只见三名穷凶极恶的敌人已然毙命。她警惕地持剑四顾，最终目光落在了溪流下游，那块巨石之后，缓缓走出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迹、面色苍白如纸的青年，他拄着一根粗糙的树枝，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比她还狼狈虚弱的人，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古井寒潭，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少女虽惊疑不定，但还是立刻收剑，恭敬地行了一礼。能瞬间秒杀三名炼气后期修士，哪怕对方状态再差，也绝非她所能揣度。

　　秦夜微微颔首，声音沙哑：“路过而已。”他目光扫过少女腰间的玉佩和手中的长剑，问道：“你可是云渺道宗弟子？”

　　少女闻言，眼中警惕稍减，多了几分亲近，连忙道：“回前辈，晚辈林素心，正是云渺道宗外门弟子。前辈认得我宗门佩剑？”

　　果然是云渺道宗弟子！

　　秦夜心中一定，不动声色道：“昔年与贵宗有些渊源。此地是何处？你为何会被万煞堂的人追杀？”

　　林素心听到“万煞堂”三字，俏脸上闪过一丝愤恨：“此地是北疆边缘的落霞山脉。晚辈奉命前来采集一种灵草，不料遭遇这些魔崽子伏击！他们近年来在北疆活动越发猖獗，时常袭击我正道修士！”

　　北疆？落霞山脉？

　　秦夜眉头微蹙。他记得这里距离云渺道宗山门极为遥远，几乎位于大陆北端。星界传送的偏差竟然如此之大。

　　他沉吟片刻，又状似随意地问道：“近来宗门可还安好？我与贵宗……嗯，雪竹峰一脉，曾有旧谊，不知如今可还兴盛？”

　　他不敢直接打听那位师姐的名讳，只能旁敲侧击。

　　林素心不疑有他，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黯然与愤懑：“前辈有所不知，宗门……近年来颇不太平。与万煞堂的冲突愈演愈烈，三十年前便已爆发大战，至今未曾停歇。雪竹峰一脉……唉，首座玄玑真人在二十年前的一次大战中身受重伤，至今闭关未出。如今峰内事务，主要由新晋的‘霜华长老’执掌。”

　　霜华长老？

　　秦夜心中默念这个陌生的道号，隐隐觉得可能与那位师姐有关，但不敢确定。他更关心的是时间。

　　“三十年前……大战……”他喃喃重复，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你方才说……三十年前便开始大战？”

　　林素心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位“前辈”一眼，还是老实回答：“是啊，从‘黑风山事件’后，双方摩擦不断，最终在三十年前彻底爆发宗门大战，波及甚广。前辈久未出世，可能不知。”

　　黑风山事件……那正是他摧毁百鬼夜行仪式，被千里追杀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从他坠入异域，到如今回归，天玄大陆，已然过去了……三十年？！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当这个数字被亲口证实，秦夜依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三十年！

　　凡人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他错过了多少？改变了多少？昔日故人，如今安在？云渺道宗，又经历了怎样的风雨？

　　巨大的冲击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一阵摇晃，脸色更加苍白。

　　“前辈！您没事吧？”林素心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搀扶。

　　秦夜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愈发沙哑：“无妨，旧伤复发。你可知如今大陆局势如何？万煞堂……竟已猖獗至此？”

　　林素心见他状态极差，不敢怠慢，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局势很不好。万煞堂不知得了什么助力，势力膨胀极快，不仅与我云渺道宗死战，还勾结了一些邪修门派，在北疆、西荒等地频频生事。据说……据说他们还在暗中布置某种惊天魔阵，意图不轨！”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崇敬：“好在有我宗‘霜华长老’等一批中流砥柱，多次挫败魔教阴谋，才勉强维持住局面。尤其是霜华长老，以不到甲子之龄结丹成功，剑道超绝，是我辈楷模！”

　　不到甲子结丹！霜华长老！

　　秦夜基本可以确定，这位“霜华长老”，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师姐！三十年，从筑基到金丹，这等天赋，即便在云渺道宗也堪称惊才绝艳！

　　他心中既感欣慰，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故人已登临金丹，成为宗门支柱，而自己却重伤濒死，修为跌落，如同丧家之犬……

　　“前辈，前方百里外有一座‘磐石城’，是北疆边陲最大的人类城池，有宗门设立的据点。晚辈可护送前辈前去疗伤。”林素心见秦夜气息不稳，好意提议道。

　　秦夜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并获取更多信息。磐石城，正合适。

　　在林素心的搀扶下，两人沿着溪流，向着山外走去。

　　三日后，一座以巨大黑石垒砌、风格粗犷雄浑的城池，出现在视野尽头。城墙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守卫的修士神色警惕，气氛肃杀。

　　缴纳了入城费用后，秦夜与林素心走进了磐石城。

　　城内人来人往，修士与凡人混杂，叫卖声不绝于耳，但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感。街道两旁的茶肆酒楼上，谈论最多的，便是与万煞堂的战事，以及各地出现的魔踪。

　　林素心将秦夜安置在一家相对清净的客栈，并留下了联络宗门据点的方式后，便告辞离去，她需要回去复命并上报遭遇万煞堂伏击之事。

　　秦夜坐在客栈临窗的位置，点了一壶清茶，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仔细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交谈。

　　“听说了吗？三天前，黑水沼泽那边又有一个小家族被灭门了，现场魔气冲天，肯定是万煞堂那帮杂碎干的！”

　　“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云渺道宗这些年损失也不小，听说上次大战，连‘青冥峰’的峰主都陨落了……”

　　“哼，魔道猖獗，还不是因为他们背后可能有……”说话之人声音陡然压低，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但秦夜隐约听到了“上界”、“靠山”等零星词汇。

　　“要说厉害，还得是云渺道宗的‘霜华仙子’，前阵子一人一剑，在断魂崖连斩三名魔道金丹，真是大涨我正道威风！”

　　“是啊，可惜……听说她那位早年失踪的师弟，若是还在，恐怕成就也不会低吧？当年可是内门大比魁首……”

　　听到这里，秦夜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在大多数人眼中，他秦夜，早已是一个……已故之人了。

　　就在他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客栈门口走进来几名气息阴冷的修士，他们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大厅，最终，落在了独自坐在窗边、气息“微弱”的秦夜身上。

　　其中一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带着同伴，径直朝着秦夜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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