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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声的暗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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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房门轴锈得发苦,“吱呀” 一声像濒死老妪的咳喘,王瑾的影子贴着墙根滑进去,连脚步声都揉进了脚边的炭灰里。他怀里揣着卷桑皮纸册,封皮磨得露出麻线经纬,乍看像账房先生用废的旧账本 —— 可指尖一捻纸页,上面哪有半个汉字?全是蝌蚪似的符号缠在箭头里,大圈套小圈像困在蛛网里的星子,旁人瞅着就是天书,在朱祁镇眼里却是剖开阴谋的刀。

  “皇上,炭价的异常,在这。” 王瑾垂首时,后颈的旧疤在烛火下泛着淡红,指尖点向符号链第三环:三个套叠的圆圈旁,歪歪扭扭刻着个 “廿” 字。这是他跟朱祁镇的密语 —— 三日内,京城三大炭商私下聚了两次,比往年冬前的碰头早了整半月。

  朱祁镇的目光扫过纸页,脑中的数据流瞬间像潮水般涌上来,每一条都带着冷意:

  兴隆炭行的王掌柜,前几日刚从塞外囤了八千担木柴,按理说该抬价等着过冬,市价却反降了三成,这赔本的买卖,分明是在清场;

  顺天府的炭税簿子,三日前突然多了行 “损耗” 的条目,四百两白银没了去向,批文上的墨还没干透;

  西市那家开了十年的煤铺,掌柜的昨夜被蒙面人 “请” 走,今晨铺面就挂了 “歇业” 的木牌,门板上还留着半道刀痕,像被啃过的骨头。

  指节叩在黑黢黢的煤堆上,“笃笃” 声在空库房里荡着回音,朱祁镇的声音比炭还凉:“他们在挤小商户。先压价把散户逼死,再垄断抬价 —— 可惜啊,蜂窝煤断了他们的根。”

  王瑾没说话,炭笔在纸角飞快勾了几笔:一只蜷缩的蝎子,尾针正对着画好的蜂窝图案,毒刺尖上还沾着点墨点,像刚淬了毒。

  暗室里没窗,只有盏羊角灯悬在梁上,昏黄的光裹着灰尘落下来,把王瑾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褪下外袍时,脊背的烫疤露了出来 —— 那是幼年在炭窑当奴时,被炭盆烙下的 “贱” 字印,此刻在灯影里像团拧巴的枯树皮。他从床底拖出个乌木匣,匣子上的铜锁都生了锈,打开时 “咔嗒” 响,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三十六枚铜牌码得齐整,每块牌面都刻着工部仓库的货架编号,那是他埋在京城各处的暗桩记号。

  “查三件事。” 朱祁镇的声音从灯影外传来,淬着冰碴子,“第一,兴隆炭行的银钱往哪流;第二,顺天府是谁签了‘损耗’的批文;第三,西市掌柜的尸首,埋在哪个乱坟岗。”

  王瑾点头时,指尖在铜牌上扫过,三块牌被挑出来,在掌心排成个三角阵:左首的牌刻着 “车” 字,指的是车马行的眼线 —— 京城所有运银的骡车,都逃不过他们的眼;右首的刻着 “瓦” 字,是丐帮的暗桩 —— 乞丐们趴在街角巷尾,什么动静都能听着;最顶上的刻着 “吏” 字,是户部的书办 —— 账册里的猫腻,他一摸就知。

  手指捏住 “吏” 字牌,猛地一掰,铜牌 “啪” 地断成两半。王瑾抬眼时,眼底亮着点光 —— 破局的关键,就在顺天府那本被改了的账!

  哑仆从阴影里递来炭条和粗纸,纸边还沾着草屑。王瑾闭目凝神时,手指在虚空里划动,像在摸一本看不见的账册 —— 顺天府的粮炭册他早记熟了,哪处墨迹晕染是后添的,哪处朱砂勾销是慌的,哪处纸背透印着私章的边,全在他脑子里摆着。

  炭条在纸上游走,沙沙声像春蚕啃叶:

  那四百两白银,没进国库,被兑成了成色驳杂的碎银,经 “永昌” 钱庄转了三手,最后送进了南城的 “聚赌坊”;

  批文上的署押,是府丞李茂山的私章,可印盖得歪了半寸,印泥里掺了廉价桐油 —— 昨夜急急忙忙盖的,连印泥都没调匀;

  赌坊的暗门后,寅时三刻有人抬了袋银角子出来,袋底沾着黄土,送进了兴隆炭行的后门,那土味,跟顺天府后巷的土一个样。

  朱祁镇听完,指节在桌案上敲了两下,冷笑里带着刃:“李茂山?王振的干儿子啊…… 真是条喂不饱的狗,给点好处就敢啃朝廷的粮!”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锭,泼在西苑试验田的麦叶上,连风都蜷着身子不敢大声喘。赵铁柱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掌心托着三颗麦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麦粒本该是金晃晃的,此刻却裹着层灰斑,像被毒火燎过,一捏就掉渣。“白日还好好的!” 他嗓子干得像冒火,话里带着颤,“就浇了遍渠水,转眼就成这样了…… 这不是毒是什么?是冲着咱们的试验田来的!”

  老徐头佝偻着腰,烟锅在田埂上敲了敲,碎土渣里滚出点油星子,他的声音比烟锅还哑:“水渠上游飘着油花子,刚才捞了点,闻着像桐油。”

  朱祁镇蹲下来,指尖捻起颗带灰斑的麦粒,搓了搓,指缝里漏出点黑末,还带着股硫磺的刺鼻味。他起身时,眸子里的寒光比夜露还冷:“是炭粉。混了硝石的劣质炭粉,遇水就发热,把麦根都烧烂了 —— 他们断不了蜂窝煤的路,就来毁咱们的苗!”

  王瑾手里的符号册 “哗哗” 翻着,停在一张画着叉的田垄图旁:两个交叠的蹄印,一个深一个浅,指向皇庄东北角的荒林 —— 那是运炭车常走的路。

  二十名工兵贴着林边的树影潜过去,腐叶被踩得 “沙沙” 响,却没惊动半只鸟。林子里埋着三只破麻袋,口子没扎紧,倒出的炭粉里掺着褐红的颗粒 —— 是碾碎的硫铁矿渣,遇水发热的力道更猛。再往林深处走,一口枯井里藏着十桶桐油,桶沿蹭着半片靛蓝布屑,布角还缝着个 “织” 字 —— 那是官办织坊的记号。

  “靛蓝粗布…… 是织坊的脚力!” 赵铁柱攥紧了拳头,指节 “咔咔” 响,“前几日还有织坊的人来问试验田的事,我还当是好奇!”

  王瑾的炭笔在纸上勾了只织布梭子,梭尖直直刺穿了旁边的蜂窝煤图案,墨点渗进纸里,像滴在伤口上的血。他抬头时,给了朱祁镇个眼神 —— 李茂山的人,已经摸到试验田来了,下一步,怕是要毁蜂窝煤的名声。

  五更天的德胜门,天还没亮透,粥棚前就排起了长龙,呵出的白气裹着粥香,在冷 wind 里飘着。两个挑夫挑着竹筐过来,扁担压得 “咯吱” 响,可筐里装的不是米粮,是蜂窝煤垒成的方阵,黑黢黢的,在晨光里透着冷。

  “大伙别吃了!宫里的蜂窝煤有毒!” 一个麻脸汉子突然跳出来,振臂高呼时,唾沫星子都溅到了人前,“南城的张老汉,昨夜烧蜂窝煤取暖,今早被发现时浑身紫黑,早就没气了!这煤是要人命的!”

  人群 “嗡” 地炸了锅,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有人冲上去踹翻竹筐,蜂窝煤 “哐当” 滚了一地,碎成黑渣。还有人捡起块煤,狠劲砸向粥棚的匾额,“哐当” 一声,匾额上的漆都掉了:“退钱!要朝廷偿命!”

  百米外的茶楼上,朱祁镇推开窗格,冷风裹着喧嚣飘进来,他却没皱眉头。王瑾的符号册摊在案头,上面画着一只破裂的蜂巢,蜂巢下是面三角旗 —— 那是德胜门粥棚的记号,昨夜暗桩来报,李茂山派了人在粥棚等着造谣。

  “毁田不成,就来毁口碑。” 朱祁镇的冷笑落在茶盏里,漾起圈涟漪,“李茂山倒会挑时候,选在粥棚人最多的时候闹 —— 王瑾!”

  哑仆捧着个铁盒过来,盒盖打开时,露出卷泛黄的地契,纸角都卷了边,上面的字却清晰:南城菜市口,三分官地,被兴隆炭行私占了三年,还改了界碑。

  “午时三刻。” 朱祁镇合上铁盒,指节在盒盖上敲了敲,声音里带着火,“让蜂窝煤在菜市口烧起来 —— 用他们藏的油,点我们的火,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真的黑心!”

  菜市口的人潮像涨潮的水,挤得连风都喘不过气。顺天府的衙役刚把 “蜂窝煤毒杀案” 的告示贴在墙上,浆糊还没干,就听见有人喊:“着火了!兴隆炭行着火了!”

  浓烟从兴隆炭行的后院冒出来,黑得像墨,却没散成乱云,反而顺着煤堆的方向蔓延。更奇的是,那火像长了眼睛,只在炭堆里烧,十二孔的蜂窝煤在火里燃得通透,红得像烧红的烙铁,却没冒半点黑烟。火焰还顺着库房的门缝钻进去,把里面囤积的劣质木炭吞得一干二净,可离库房半尺远的民宅,连房檐的草都没烧着。

  “那是…… 蜂窝煤引的火?” 人群里有人踮着脚看,声音里带着懵,“怎么只烧炭行,不烧别的?”

  火渐渐小了,炭灰里露出块烧变形的铁牌,上面的 “炭” 字还能看清 —— 那是顺天府炭库的烙牌,只有官炭才会有。

  茶楼的阴影里,王瑾的符号册添了新页:

  火苗图案咬着 “兴隆” 的招牌,招牌下画着个倒着的铜钱;

  铁牌旁画着个獐头鼠脸的人,额头上点着个 “李” 字,正是李茂山;

  纸页最下端,一道闪电劈开了蜂窝,闪电旁写着个极小的 “吏” 字 —— 户部书办已经把李茂山的账册递来了。

  朱祁镇望着紫禁城的方向,唇角勾起的弧度像冰刃:司礼监的网是张开了,王振想借着炭商的手搅乱朝局,可他们忘了 —— 蜂窝煤的孔眼里,能灌进刺骨的寒风,更能燃得起焚天的烈火,烧得尽这些黑心的鬼!

  风里还飘着炭灰的味,可人群里已经没人喊 “毒煤” 了,有人捡起块没烧完的蜂窝煤,看了看,说:“这煤烧得干净,哪像有毒的?怕是有人故意造谣!”

  王瑾把符号册揣进怀里,抬头时,看见朱祁镇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试验田方向 —— 那里的麦苗,明天就能换上新的水渠,用干净的水浇,再用蜂窝煤暖着,来年的麦收,定会比往年更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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