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谷场

　　初夏的阳光，晒得晒谷场发烫，赵铁蛋赤着脚，踩在水泥地上跳来跳去，他嘴里叼着根草茎，手上拎着把锯子。

　　“铁蛋。”张德旺从大柳树下慢吞吞走过来，“去哪儿？”

　　“帮杨家修水桶。”

　　村里都知道，杨小丫奶奶病了，家里只剩祖孙俩，父母在城里打工。

　　“用我的胶水，结实。”张德旺从兜里掏出小瓶子。

　　赵铁蛋接过来，揣进破裤兜里就跑。他家也穷，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全靠他和母亲撑着，可杨家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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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院子里，水桶漏得厉害，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杨小丫蹲在地上接水，脸都皱成一团。

　　“我来修。”赵铁蛋撸起袖子。

　　“我们没钱给你。”杨小丫鼓着腮帮子。

　　“谁要你的钱。”赵铁蛋把锯子往地上一放，“你那天不是给我爹送了刘三奶的草药吗？

　　小丫扭头看看屋里，奶奶正在灶前煮药，咳嗽声一阵阵传出来。

　　“那不算什么。”

　　“这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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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村里炸开了锅，王富贵家的黑白电视机搬到了院子外的大树下。

　　“快来呀，放武打片！”王富贵站在门口大喊。

　　村民蜂拥而至，有人爬上平房屋顶，有人踩着凳子，有人干脆站在麦垛上。

　　赵铁蛋带着妹妹匆匆赶来，只能站在最外围。杨小丫拽拽他袖子，指向一旁的大树。两人三下五除二爬上树，找了个树杈坐好，视野比谁都好。

　　“铁蛋，”杨小丫小声说，“我奶奶说谢谢你修水桶。”

　　赵铁蛋挠挠头：“小事。”

　　“她还说……”杨小丫犹豫了一下，“你爹的病，刘三奶的草药治不了，得去县城。”

　　赵铁蛋沉默了。县城医院，得十多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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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部贴出通知：城里来收木雕。

　　“我想学。”赵铁蛋站在张德旺门前。

　　“你？为啥？”老人放下烟袋。

　　“我爹病了，杨家奶奶也病了，刘三奶的草药治不好。”赵铁蛋抿抿嘴，“我想赚钱。”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天：“明早来。”

　　一周后，瓦盆村晒谷场上，赵铁蛋跟着张德旺摆出了几个木雕。村民们围着看，议论纷纷。

　　“这哪能卖钱？”王富贵的爹不屑地说。

　　赵铁蛋脸涨得通红，但他没吭声。他专心雕着一个小木蚂蚱，就是杨小丫奶奶说喜欢的那种。

　　杨小丫蹲在一旁看，忽然说：“你看，像不像刘三奶？”

　　木蚂蚱眼睛炯炯有神，腿脚灵活，真有几分刘三奶的影子，村民们笑了起来，连张德旺都连连点头。

　　“好小子，有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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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收购日，张德旺带着赵铁蛋来到供销社。城里人对赵铁蛋的木蚂蚱爱不释手，出价十五块。

　　“买大送小。”赵铁蛋说，掏出另一个小蚂蚱，“这是对的。”

　　“成，二十块全收了。”

　　回村路上，赵铁蛋把钱分成两份：十块给杨小丫奶奶看病，十块给自己父亲。

　　“为啥？”张德旺问。

　　“杨奶奶总给我爹送草药，该我们帮她了。”赵铁蛋捋了捋袖口，“我娘常说，帮人就是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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