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勇气

　　十一月的期中考试成绩贴在大队部的门板上，陈小麦站人群外围，没有挤进去看。

　　“小麦，第一名！”周桂花跑过来，脸上的兴奋比小麦本人还要明显。

　　小麦摘下眼镜擦了擦，她发现自己对这个消息就像听到明天要下雨一样平常。

　　黄明远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继续保持。”

　　“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小麦仰起脸看他。

　　“什么问题？”

　　“考第一名有什么意思吗。”

　　黄老师愣了一下，然后蹲下身与她平视。“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麦咬了咬下唇。“我每次都考第一，但是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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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放学，小麦没有直接回家，她走到村东头的打麦场，那里堆着今年收的大豆秸，一些后进同学在那里玩扔沙包。

　　“小麦，”吴老虎看见她很惊讶，“你来干啥。”

　　“我...我想跟你们一起玩。”

　　孩子们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里，陈小麦从来不参加这种“没用”的游戏。

　　“你会玩吗？”杨小丫天真地。

　　小麦没答，然后主动走到场地中央。“教我吧。”

　　第一个沙包朝她飞来，她慌张地躲闪，结果被砸个正着，孩子们哄堂大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她拿到成绩单时还要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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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发现了奇怪的现象，陈小麦开始出现在各种“不务正业”的地方。

　　她跟着林福来去观察鸟类，趴在草地上一看就是半天。她的新练习本上不再工工整整地抄课文，而是画满了各种鸟的素描。

　　她跟着王富贵学打算盘，商店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珠算声和她清脆的笑声。

　　她甚至主动去帮赵铁蛋搬柴火，弄得满身灰土也不在乎。

　　“小麦，你最近怎么了？”桂花担心地，“明天月考，你还不复习。”

　　小麦正在教小草认字，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笔。“我在学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比学习重要？”

　　小麦想了想，伸手指向院子里正在和花花玩耍的铁蛋。“看见没有，他不识几个字，但他会做木工，会照顾别人，我什么都不会。”

　　桂花皱起眉头。“可是你是我们班最聪明的。”

　　“我爹说我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

　　月考成绩出来，小麦考了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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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明远老师找她谈话。“小麦，最近学习状态不好。”

　　“老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小麦坐得很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一直考第一名，就像一直走同一条路。路是熟悉了，可是错过了很多风景。”

　　老师沉默了一会。

　　“我想教小草认字，想学会分辨庄稼，想知道鸟为什么南飞。”小麦继续道，“我还想...想试着考个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

　　“对，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黄老师大笑起来。“有意思，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学什么，都要认真学，第一名也好，倒数第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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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小麦开始了她的新实验，她把一半时间用来学课本，一半时间用来学课本外的东西。

　　她跟着刘三奶学掐花子，知道了哪种能止咳，哪种能消肿。

　　她跟着张德旺学木工，虽然手艺粗糙，但也能刨出像样的木花。

　　她教会了铁蛋的妹妹们读完整的句子，看着她们从磕磕绊绊到流利朗读，心里比考满分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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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小麦考了第五名。

　　拿到成绩单那天，她没有失落，她发现自己不再为分数焦虑，不再觉得自己只有一种可能。

　　“小麦，你变了。”桂花说。

　　“哪变了呢”

　　“变得更...更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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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小麦坐在煤油灯下给小草写认字，她要把课本上的难字用简单的话解释清楚，写着写着，她想起了……

　　她想起了什么是真正的凯旋，不是永远站在一个位置上，而是有勇气走下那个位置，去探索更广阔的天地。

　　门外传来花花的叫声，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小麦放下笔，推开门走出去。

　　借着光，福来在教小丫和富贵下象棋，桂花在一旁看，老虎抱着花花甩圈圈。

　　“小麦姐！”小丫挥手，“快来，福来哥教我们下棋呢。”

　　小麦走过去，在他们中间坐下，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读书考试的陈小麦，她现在是会观鸟、会认花子、会教人识字的小麦。

　　这样的小麦，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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