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愧疚

　　林福来找到陈小麦的时候，她正在河边洗衣服。

　　这让他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大学生应该是不做这种活的。可陈小麦蹲在河边，动作熟练地搓着衣服，像个普通的村姑。

　　“小麦。“他在她身后叫道。

　　陈小麦回过头，看见是他，笑了笑。“福来，你怎么来了？”

　　“我……“林福来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来这里，其实是想跟她道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小麦站起来，拧着手里的衣服。“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

　　林福来的心里一暖。从周桂花那里受过伤后，很少有人关心他的状态。

　　“有点。“他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小麦，我想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陈小麦也在旁边坐下，把洗好的衣服放在篮子里。

　　林福来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河水。“你知道村里现在在传你的闲话吗？”

　　陈小麦点点头。“知道一些。”

　　“你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陈小麦的语气很平静，“人们总要找点什么来说，我只是恰好撞上了。”

　　林福来看着她，心情更加复杂。如果是周桂花，早就跳脚骂人了。可陈小麦居然这么淡定。

　　“小麦，你觉得……“他犹豫了一下，“你觉得那些传你闲话的人，是什么心理？”

　　陈小麦想了想。“可能是嫉妒，可能是无聊，也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被人利用了。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福来的心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有人明知道那些话是假的，但还是帮着传播，你觉得这种人……”

　　“你是说你自己吗？“陈小麦忽然打断他。

　　林福来吓了一跳。“什么？”

　　“福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吗？“陈小麦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你想跟我说的，是关于苏文清的那些事，对不对？”

　　林福来的脸瞬间白了。他没想到陈小麦这么敏锐。

　　“我……”

　　“你不用解释。“陈小麦的声音很温和，“我猜得到大概的情况。有人受了伤，所以就想让别人也受伤。有人被利用了，所以就去利用别人。对吗？”

　　林福来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福来，你知道我在城里见过最多的是什么人吗？“陈小麦忽然问。

　　“什么人？”

　　“像你这样的人。“陈小麦说，“聪明，敏感，有才华，但是受过伤。他们总是觉得世界对不起自己，所以也要对世界报复。”

　　林福来的心跳得很快。“那你……你怎么看他们？”

　　“我觉得他们很可怜。“陈小麦的话让林福来更加难受，“不是因为他们受过伤，而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报复别人其实是在继续伤害自己。”

　　河水在脚边流淌，发出轻微的声响。林福来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流血。

　　“小麦，如果……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还来得及吗？“他的声音很小。

　　“当然来得及。“陈小麦的语气很肯定，“只要他真的想改变。”

　　“那他应该怎么做？”

　　“首先，停止伤害别人。“陈小麦说，“然后，想办法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最后，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

　　这四个字让林福来的眼睛有些湿润。

　　“小麦，我……“他想说出真相，想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想向她道歉。但话到嘴边，男人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口。

　　“你什么？“陈小麦耐心地等着。

　　“我想跟你学习。“林福来最终说道，“学习怎么做一个更好的人。”

　　陈小麦笑了。那笑容很温暖，像春天的阳光。

　　“福来，你本来就是个好人。“她说，“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而已。”

　　林福来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陈小麦已经明白了一切，但她选择了宽恕。

　　“那些关于苏文清的传言……“他试探地说。

　　“会慢慢消失的。“陈小麦站起来，拿起衣服篮，“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福来，记住一件事。”

　　“什么？”

　　“当你淋过雨之后，应该想的不是如何让别人也淋雨，而是如何为别人撑伞。”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福来坐在河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高山仰止”。

　　他想起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想起那些他传给周桂花的”消息”，想起苏文清在”审判日”那天的绝望眼神。

　　他觉得恶心。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林福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是为了讨好陈小麦，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有多高尚。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镜子前坦然地看着自己的脸。

　　当天晚上，林福来去了周桂花家。

　　“桂花，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周桂花正在备课，头也不抬。

　　“关于苏文清的那些事，我觉得我们应该停止了。”

　　周桂花的笔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危险。

　　“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些传言已经伤害到无辜的人了。“林福来深吸一口气，“我们不应该继续下去。”

　　周桂花冷笑一声。“怎么，被陈小麦洗脑了？”

　　林福来没有否认。“也许吧。但我觉得她说得对。”

　　“林福来，你别忘了，是我帮你报的仇。“周桂花的声音变得尖锐，“现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恩？”

　　“不是这样的。“林福来摇摇头，“桂花，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但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那你想做什么？当陈小麦的舔狗？”

　　这句话让林福来的脸色变了。但他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说：“我想做一个能让自己尊重的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周桂花愤怒的喊声，但林福来没有回头。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和周桂花的联盟彻底结束了。

　　但他也知道，他和自己的和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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