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凶手的“艺术品”

　　植物园布控的无功而返，像一盆冷水浇在专案组每个人的头上。虽然发现了疑似凶手撤离的痕迹，但终究是扑了个空。那种明明已经预判到对方行动，却还是被其抢先一步、从容脱身的感觉，让人倍感无力，甚至生出一丝被戏耍的恼怒。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种挫败感中完全调整过来，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

　　就在植物园布控撤除后的第二天清晨，报警电话像一道刺耳的警铃，再次撕裂了市局的平静。

　　市中心，毗邻着繁华商业街的一个街心小公园——晨晖园——的草坪上，发现了第二名受害者。

　　这一次，凶手没有选择郊野，而是直接将他的“仪式剧场”，搬到了城市最心脏的地带！其嚣张和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警戒线拉起的范围比翠湖公园那次更大，几乎封锁了半个街心公园。外面围满了惊恐又好奇的市民，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更是闻风而动，拼命想往前挤，却被警员们死死拦住。嘈杂的议论声、哭喊声、以及警察维持秩序的喝斥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林宸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而又令人心悸的景象。

　　穿过警戒线，内部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技术科的同事正在沉默而高效地工作，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陈建国站在现场外围，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死的。看到林宸过来，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中心现场，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林宸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向中心。

　　然后，他看到了。

　　同样是男性，年龄稍长，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昂贵的丝绸睡衣，外面却极不协调地套了一件像是某种宗教祭袍的暗红色长衫——这显然是凶手给他穿上的。

　　尸体的摆放姿势更加扭曲，也更加……具有某种诡异的仪式感。他不再是平静地仰卧，而是被摆成了一个跪拜忏悔的姿势，身体前倾，额头抵着地面，双手却被反剪在身后，手腕被一种复杂的、用白色粉末勾勒出的“绳索”图案束缚着。

　　他的额头同样有着符号，但不是画上去的，而是被用某种锐器精心雕刻而出，边缘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血迹蜿蜒而下，模糊了部分线条，更添几分残忍。符号的复杂程度，远超第一个受害者。

　　而围绕尸体的地面，那个巨大的粉末图案，规模更大，结构也更加繁复精密。线条更加流畅均匀，几何图形的嵌套令人眼花缭乱，那个抽象的眼睛符号被重复使用了多次，分布在图案的几个关键节点上，仿佛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中央的“祭品”。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图案的几个特定角落，凶手竟然摆放了……物品。

　　不是老鼠爪，也不是昆虫碎片。

　　而是几块经过精心打磨、在清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矿石标本——正是那种含锑的闪锌矿！以及，一只被完整剥离、制作成了标本的“恶魔铠甲”步甲，它那双狰狞的后足被特别凸显出来，固定在标本盒里，像一件展示品。

　　仪式升级了。

　　更精致，更复杂，更……具有展示性。

　　他不仅杀了人，还带来了他仪式所需的“道具”，并将它们如同展览一般，布置在现场！

　　这已经超出了满足个人幻想的范畴，这更像是一场……公开展示！一场演给特定观众——警方——看的残酷“艺术展”！

　　“左手……小指也不见了。”赵思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正在检查尸体，脸色苍白。

　　同样的部位被取走。仪式的要求是一致的。

　　林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现场的每一个细节。羞辱性的祭袍、忏悔的姿势、雕刻的符号、矿石和昆虫标本的展示……

　　这不仅仅是杀人，这是一种极尽的羞辱和宣告。

　　他在告诉他们：看，这就是我的作品。你们阻止不了我。你们甚至理解不了我。

　　“身份确认了吗？”林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旁边一个派出所的同志回答：“初步确认了。是附近一个高档小区的住户，叫刘建业，自己开了一家建材公司，据说……据说也挺有手段，发家史不太干净，竞争对手背后都骂他‘吃人不吐骨头’。”

　　又一个传闻中“有罪”的人！

　　林宸的推断被证实了！凶手的目标，确实指向这些在他看来道德有亏、逃脱了法律制裁的人！他的“净化”仪式，拥有他自己那套扭曲的“审判”标准！

　　“混蛋！”张猛咬牙切齿地低吼，“他这是在打我们的脸！明知我们刚在植物园布控过，转头就跑到市中心来搞事！”

　　苏晓雯看着那名受害者扭曲的姿势和额头的刻痕，眼圈有些发红，下意识地转开了头，不忍再看。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专案组每个人的肩上。

　　凶手不仅在行动上升级，在心理博弈上也发出了最强硬的挑衅。他精准地踩在了警方的痛处。

　　很快，消息再也无法封锁。

　　“市中心惊现‘仪式杀手’第二具尸体！”、“变态狂魔挑衅警方，手段极其残忍！”、“‘审判者’还是‘杀人魔’？全城恐慌！”……

　　各种各样的标题，配着远远拍摄的、模糊却更引人遐想的现场照片，瞬间占据了各大新闻网站和社交平台的头条。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市里蔓延。人们开始不敢独自夜归，不敢去公园散步，尤其是那些自问有些“黑历史”或者“亏心事”的人，更是寝食难安。网络上各种猜测和谣言四起，甚至有人开始模仿凶手的符号，将其视为一种“黑暗潮流”。

　　市局的热线电话被打爆，上级的命令一道比一道严厉，要求限期破案的压力让陈建国几乎喘不过气。

　　整个支队灯火通明，所有人连轴转，但气氛却降到了冰点。凶手的阴影，仿佛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林宸站在白板前，上面并排贴着两名受害者的照片和信息。周弘亮，刘建业。两个都是商人，都在各自的领域有着不太光彩的名声。

　　凶手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他通过什么渠道筛选和确认他的“目标”？

　　他的仪式越来越精致，说明他准备得越来越充分，自信越来越强。

　　那封“仪式……才刚刚开始”的短信，言犹在耳。

　　这真的是第二幕吗？还是说，在他那黑暗的剧本里，这仅仅是序幕后的第一个正式章节？

　　林宸的目光落在那些矿石和昆虫标本上。凶手将它们公开展示，是在炫耀他的“收藏”，还是在暗示……他的“材料”来源，远不止于此？

　　他感到，凶手正在通过这一具具被精心“制作”的尸体，在与他们进行一场无声的、血腥的对话。

　　而他们，必须尽快听懂这种语言。

　　否则，下一件“艺术品”，恐怕很快就会出现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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