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残阳如血

　　玉骰静静躺在周瑜的掌心，那温润的光泽仿佛洗去了战场的尘埃与血腥，只剩下一种惊心动魄的宁静。

　　你的指尖在触碰到那微凉玉质与他温热掌心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稳稳地将玉骰收回袖中。

　　“若非都督及时挥师，江陵已成齑粉。”你抬眼，望入他深邃的眸，语气郑重，带着劫后余生的诚恳，亦保持着“陈先生”该有的分寸，“此恩，江陵上下，没齿难忘。”

　　周瑜收回了手，目光掠过你染血的面颊和略显凌乱的衣袍，最后落向正在被亲兵紧急包扎伤口的赵云，语气平静无波：“分内之事，何足言谢。曹仁北遁，然元气未丧，江陵之困虽解，荆州之争，方兴未艾。”他的话语将刚刚并肩作战的些许暖意，迅速拉回到了冰冷而现实的战略层面。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赵云，心头一紧，正欲上前，却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鹤月。”

　　你回头，只见刘备在张飞及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正稳步走来。

　　他虽面带疲惫，袍服上亦沾染了尘土与血渍，但步履从容，目光温润而坚定。

　　他先对你微微颔首，目光在你周身快速扫过，确认你无大碍后，便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你与江东兵马之间，虽未言语，却已是一种无声的护持。

　　他面向周瑜，郑重拱手：“公瑾都督，力挽狂澜，救我江陵军民于水火，备，感激不尽！” 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周瑜在马上欠身还礼：“皇叔言重，同仇敌忾，份所应当。”

　　就在这时，那面巨大的“孙”字大纛已然逼近。

　　孙策端坐马上，玄甲披风，威势迫人。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刘备，带着对一方诸侯的审视，随即，那冰冷而复杂的视线，再次定格在你身上。

　　空气仿佛凝滞。

　　“陈、先、生，” 孙策开口，依旧是那带着刻骨疏离与嘲弄的语调，“别来无恙？看来，玄德公麾下，确是能人辈出，竟能在这孤城之中，坚持至今。”

　　你深吸一口气，正欲回应，刘备却已温声开口，接过了话头：“讨虏将军谬赞了。” 他姿态谦和，言辞却清晰地将功劳归于整体，“江陵得以保全，上赖天子洪福，下仗将士用命，全军戮力同心，鹤月不过尽其本分，何足挂齿。今日若非将军与公瑾都督亲率虎师星夜来援，后果不堪设想。此恩此德，备与荆州士民，必不敢忘。” 他巧妙地将你个人的作用淡化，融入集体，并将孙策的“别来无恙”引导至对联盟和救援的公开感谢上，避开了私人领域的锋芒。

　　孙策的视线终于从你身上移开，对上刘备。

　　两位雄主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孙策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依旧，但并未继续针对你发作，而是顺着刘备的话道：“玄德公知恩便好。却不知，如今这江陵，算是稳当了？”

　　这话问得极具分量，暗藏机锋。

　　刘备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蒙将军与都督神兵天降，曹仁已退，江陵暂安。此城乃刘景升基业所托，更是抗曹之前沿，备既受托于此，自当竭尽全力，整顿防务，与江东互为唇齿，共御强曹。将军与都督远来劳苦，若不嫌弃，还请入城稍歇，容备略尽地主之谊，一则聊表谢忱，二则，亦可共商后续抗曹大计。”

　　周瑜适时开口，对孙策道：“主公，皇叔所言在理。我军亟需休整，荆南局势亦需尽快厘清。”

　　孙策深邃的目光在刘备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又似无意般扫过你，

　　最终，那个冰冷的字眼再次吐出：“可。”

　　你立刻接口，语气清晰而镇定：“鹤月这便去安排，请皇叔、讨虏将军、都督先行。”

　　你侧身，与刘备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微不可察地颔首。

　　刘备亲自引领，孙策与周瑜在其侧，向城门行去。

　　张飞虎目圆睁，紧随刘备身后，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赵云在亲兵搀扶下走到你身边，低声道：“主公应对得当。”

　　你望着那几位决定荆州命运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的阴影里，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残阳如血，将城楼和你的身影拉得极长。

　　你知道，守住城池只是第一关。

　　接下来，与江东这头刚刚展示了獠牙的雄狮周旋，才是真正的考验。

　　你攥紧了袖中的玉骰，抬步，向着那片象征着未知与挑战的城门阴影，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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