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念神魔

　　斩妖司，地下五层，独立密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里很安静。

　　安静到顾凡能听见自己体内，那裂地境五层的气血，如同奔涌的江河，每一次循环都冲刷着经脉，发出沉闷的轰鸣。

　　他走到了密室中央。

　　那个非金非铁的黑色盒子，【火种】，正静静悬浮在那里。

　　上一次，他把它从自己身体里“骗”了出来，然后用最粗暴的方式把自己封印，斩断了和它的一切联系。

　　现在，他又主动回来了。

　　没办法。

　　《华夏第九套气血导引法》的全面推广，让华夏全民的实力坐上了火箭。

　　但这个火箭，有燃料上限。

　　上限就是他，顾凡。

　　他创造的《镇龙斩妖》，目前只到裂地境。这意味着，他向全民公布的《导引法》，最高也只能支撑修炼者抵达蜕凡境九层。

　　他为整个民族打开了一扇门，但门后的天花板，却由他自己的高度决定。

　　他必须成为那个捅破天花板的人。

　　顾凡在【火种】面前三米处盘腿坐下。

　　他没有急着开始，只是平静地看着它。

　　这个鬼东西，有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底层运行逻辑。

　　它渴望“创造”，渴望“推演”。

　　上一次，他用一个“武道融合异能”的虚假构想，成功把它钓了出来。

　　这一次，他要玩点更真实的。

　　顾凡闭上双眼，不再用肉眼去观察，而是将自己的神意，自己的气血感知，全部延伸出去，缓缓地，试探性地，接触那个黑色的盒子。

　　没有攻击性，没有敌意。

　　纯粹的，学术性的交流。

　　嗡。

　　【火种】的表面，那些繁复到足以让超凡境武者精神错乱的纹路，开始缓缓流转。

　　它接受了这次“连接请求”。

　　很好。

　　顾凡深吸一口气，开始将自己对《镇龙斩妖》的全部理解，从第一式“烘炉桩”，到裂地境的罡气凝练法门，毫无保留地，以信息流的方式，投射到【火种】之上。

　　他不是来求教的。

　　他是来“提交论文”的。

　　他要向这个疑似“宇宙bUG总数据库”的玩意儿，展示自己这位“天才程序员”的得意之作。

　　然后，让它基于自己的“代码”，推演出后续的“新版本”。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高效，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庞大的信息流，将《镇龙斩妖》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气血运转的关窍，都完美地复刻出来，呈现在【火种】的感知中。

　　顾凡的意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

　　这套功法，是他结合了噩梦世界的经验，地球古籍的智慧，以及【火种】的启示，三位一体的完美造物。

　　逻辑自洽，威力强大，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神功。

　　就算你这个鬼东西再牛逼，也得承认我这个“用户”的水平吧？

　　然而，【火种】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接收到顾凡全部的功法信息后，它表面的纹路并没有开始推演后续，而是……停滞了。

　　所有的光华瞬间收敛。

　　整个盒子，变成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哑光的黑色方块。

　　什么情况？

　　死机了？还是我的功法太牛逼，你处理不过来？

　　就在顾凡的意识产生疑惑的下一秒。

　　嗡！

　　黑色的盒子猛地一颤，表面那些已经隐去的纹路，以一种比之前狂暴百倍的姿态，重新亮起！

　　这一次，它们不再是无序地流转。

　　它们开始……重组。

　　在顾凡的感知中，他刚刚提交的那份完美的《镇龙斩妖》“代码”，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拆解，打散，变成了无数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然后，【火种】用这些粒子，开始重新“编程”。

　　一个又一个全新的功法模块，在他的意识里被构建出来。

　　第一式，烘炉桩。

　　他原本的法门，是双手环抱，意守丹田，构建气血烘炉。

　　而【火种】展示出的版本，除了这些，还多出了三百六十一个细微的肌肉控制节点，以及与之对应的，一种名为“天地之息”的呼吸吐纳节奏。

　　按照这个新版本运转，烘炉桩凝聚气血的效率，至少是原来的三倍。而且，凝聚出的气血，更加精纯，毫无杂质。

　　顾凡的意识凝固了。

　　这他妈……

　　这不叫优化。

　　这叫重写。

　　这叫一个王者级的架构师，看着一个实习生写的“hello world”，满脸嫌弃地敲下“滚，我来”。

　　他的《镇龙斩妖》，从第一式开始，就被全盘否定。

　　紧接着，是第二式，第三式……

　　每一式，都被【火种】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修正”。

　　他引以为傲的经脉运行路线，被评价为“冗余、低效”。

　　他精心设计的发力技巧，被标记为“存在超过十五处能量泄露风险”。

　　他从古籍中领悟出的周天循环理论，被直接定性为“基于错误观测模型的幼稚猜想”。

　　顾凡的“论文”，被批改得满篇红叉。

　　每一个红叉，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耻和愤怒的情绪，在他的意识中炸开。

　　老子辛辛苦苦，又是翻古书，又是结合未来经验，搞出来的东西，在你看来，就是一堆bUG？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理智告诉他，【火种】展示出的每一个“修正版”，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其逻辑之严密，效能之强大，远超他自己的版本。

　　这就好一个破解软件的民间大神，终于见到了软件的源代码。

　　他这才发现，自己沾沾自喜的那些“神操作”，在真正的“开发者”眼里，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迫使自己以一个学生的姿态，去学习，去吸收。

　　脸可以不要，但实力必须提升。

　　当《镇龙斩妖》从头到尾，被【火种】“批改”完毕后。

　　一套全新的，完美无瑕的，堪称艺术品的功法，呈现在顾凡的意识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镇龙斩妖》。

　　他之前修炼的，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盗版。

　　而这，仅仅是开始。

　　在展示完“正确答案”后，【火种】表面的纹路再次变幻。

　　那条通往裂地境之后的道路，终于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裂地境，气血化罡，崩山裂石。

　　而裂地境之后，名为“踏空”。

　　踏空境，不再是单纯的气血积累。

　　而是“法则”。

　　将自身的气血罡气，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法则相结合，从而获得短暂御空，言出法随的恐怖威能。

　　【火种】的纹路，开始演化出第一种法则的感悟方式。

　　“重力法则”。

　　通过特定的气血运转频率，与星球本身的引力场产生共鸣，从而抵消、甚至逆转其对自身的作用。

　　这便是“踏空”的原理。

　　不是飞。

　　是让大地，“推”着你走。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充斥着顾凡的灵魂。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武道的真谛。

　　从始至终，人类都不是在创造力量，只是在学习如何使用这个世界早已存在的规则。

　　就在顾凡沉浸在这种醍醐灌顶的顿悟中，准备一鼓作气，冲击踏空境壁垒的时刻。

　　【火种】的纹路，又一次变了。

　　所有关于“踏空境”的法则演化，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画面。

　　一副无比清晰，却又无比诡异的画面。

　　无垠的宇宙深空。

　　一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巨大星球，正在缓缓转动。

　　而在那颗星球的同步轨道上，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祂同样是人形，却长着三头六臂，浑身覆盖着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甲胄。

　　顾凡的意识，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几乎要当场崩溃。

　　因为那个身影，正在做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动作。

　　烘炉桩。

　　一模一样的起手式。

　　唯一的区别是，顾凡的烘炉桩，环抱的是丹田气海。

　　而那个身影环抱的，是身下那颗正在燃烧的星球。

　　祂在用一颗星球，炼化自身的气血。

　　这他妈……

　　这是……妖兽皇？！

　　不。

　　顾凡的意识疯狂颤抖。

　　他从那个身影上，感受到了一股同出一源的，熟悉到骨子里的气血波动。

　　那是他自己。

　　那是未来的他，那个被黑衣人警告过的，会吞噬一切的……最终的“妖”。

　　【火种】给他展示了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

　　也顺便，给他展示了这条路的终点。

　　成为神。

　　或者，成为魔。

　　选择权，似乎从来都不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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