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过去的时代

　　“我的炮呢？”

　　赵瑞的惨叫，撕裂了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双手在怀里疯狂摸索，那张胖脸上写满了失去挚爱的痛苦。

　　“我那么大一门‘天罚’炮呢？三百公斤的玄武重甲也没了！我的天，这折损报告怎么写？这要扣我多少经费！”

　　“行了赵会计，你那破铜烂铁省省吧。”

　　秦风撑着地坐起，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像是被人用锤子在脑仁上反复敲打了七天七夜。

　　“你该庆幸你的小命还在。殉情的感觉怎么样？老顾？”

　　他扭头看向顾凡，想挤出一个标志性的痞笑，却扯得脸皮生疼。

　　顾凡没有理他。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裂地境五层的气血在经脉中流淌，真实不虚。但梦境中那裂地境七层的磅礴伟力，那举手投足间碾碎妖兽的掌控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落差，让他胸口发闷。

　　另一边，于刚和石磊也已起身。

　　于刚的身体紧绷，虽然手无寸铁，却摆出了搏杀的姿态，整个人是一张拉满的弓。他的注视死死锁定着祠堂中央，那个白发苍苍的人影。

　　石磊则沉默地站在顾凡侧后方，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赵瑞和苏晚晴，构成了一道人肉防线。

　　“空间结构趋于稳定，我们的生命体征与进入前一致。”

　　苏晚晴扶了扶鼻梁，冷静地给出结论。

　　“我们经历了一场强制性的，信息素引导的深度集体梦境。或者说，是一场被设定好的，历史片段的重演。”

　　重演？

　　顾凡不这么认为。

　　北境长城上的绝望，临江城里的杀戮，柳如月和顾渊冰冷的尸体，那份堵在心口的窒息感，太过真实。

　　六个人的注视，不约而同地，全部汇聚向了祠堂中央。

　　那个盘膝而坐，呼吸间引动星海生灭的老人。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到底是谁？”

　　于刚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军人特有的压迫感。

　　“把我们拖入那种鬼地方，有什么目的？”

　　老人没有睁眼。

　　一道苍老、疲惫，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却直接在六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鬼地方。”

　　“那是我的故乡。”

　　这声音不通过耳朵，直接撼动灵魂。赵瑞吓得一哆嗦，差点又趴回地上。

　　秦风嗤笑一声，强撑着站起来。

　　“故乡？好客的故乡人。一上来就给我们安排了一场灭世级别的剧本杀，连个新手教程都没有，死了还不给复活币。你这待客之道，挺别致啊。”

　　那声音没有理会秦风的嘲讽，径直“看”向顾凡。

　　“你身负文明之火，当知那并非虚幻。”

　　“那不是梦。”

　　“是一段记忆。一段被刻意尘封的，最后的记忆。”

　　顾凡的身体微微一震。

　　果然。

　　“什么意思？”苏晚晴的反应最快，她立刻抓住了关键。

　　“你的意思是，那个世界，那些人，那些妖兽……都真实存在过？”

　　“存在过。”

　　那声音里的疲惫，深重得让整片星海都黯淡了几分。

　　“在我们那个时代，武道昌盛，人人皆可修炼气血。武者遍地走，蜕凡呐喊兵。超凡可为将，裂地方封王。”

　　这轻描淡写的话，却让秦风和于刚等人心头巨震。

　　一个全民超凡的文明？那该是何等鼎盛的黄金时代。

　　“盛极而衰，物极必反。”

　　“‘黑潮’自时空之外而来，无穷无尽，吞噬一切。我们抗争了三千年。”

　　老人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化不开的悲凉。

　　“武王战死，君侯喋血。北境长城被推平了九次，又重建了九次。我们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可还是看不到希望。”

　　“于是，我，作为那个时代最后一位武王巅峰，启动了禁忌的仪式。”

　　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片深邃的虚无，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人。

　　“飞升。”

　　“我试图强行突破武王之上的境界，以无上伟力，荡尽黑潮，为我的文明，求一条生路。”

　　祠堂里，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必然的，悲剧的结局。

　　“我失败了。”

　　老人说得云淡风轻。

　　“仪式引来了无法想象的时空乱流。我没有得到更高的力量，反而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时间的起点，亦是终点。我成了一个永恒的囚徒，一个只能旁观自己文明走向毁灭的，可悲的幽灵。”

　　他抬起手，指向顾凡。

　　“整个文明在崩解的最后一刻，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愤怒，以及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与文明的核心碎片融合在了一起。”

　　“那，就是【火种】。”

　　无数画面，无数嘶吼，无数绝望的祈祷，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金手指，不是什么新手礼包。

　　这是一整个文明的墓碑。

　　“它不是宝物，是诅咒。是责任。当黑暗遍地，亦有希望存续。”

　　老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他脚下的黑色巨石，头顶的静止星海，都在化作点点流光，悄然消散。

　　“等等！”赵瑞下意识地喊出声，“你还没说怎么打败黑潮呢！有没有什么上古神器？终极功法？给个攻略啊大佬！”

　　“没有攻略。”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缥缈。

　　“我穷尽一个文明之力，都找不到答案。现在，答案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他的注视，最后一次落在顾凡身上。

　　“【火种】记得善，也记得恶。它记得开天辟地的辉煌，也记得万物凋零的悲怆。”

　　“如何使用它，是你自己的道。”

　　“善用……”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

　　祠堂，村庄，扛着锄头的农夫，浣纱的少女，追逐打闹的孩童……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阳光下的泡影，无声无息地破灭。

　　一股无可抗拒的排斥力传来。

　　六人的身体被光芒吞噬。

　　……

　　再次脚踏实地。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尘土味的，干燥的晚风。

　　他们回到了进入村庄前的那片荒地。

　　夕阳的余晖，将六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个古朴的，存在于时空夹缝中的村庄，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都结束了。

　　可对他们六个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秦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曾有雷光跳跃，毁灭万物。现在，空空如也。

　　于刚沉默地拔出腰间的制式军刀，冰冷的触感，才让他感觉回到现实。

　　赵瑞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他的经费和折损。

　　苏晚晴一言不发，但她不断推着眼镜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石磊站在那里，是一座沉默的山。

　　顾凡缓缓闭上眼。

　　那场大梦，带走了他的天真。

　　【火种】仍未知在哪。

　　这位“Npc”的剧透，则给了他一副无比沉重的枷锁。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四位同伴，以及于刚。

　　“走吧。”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

　　“回家。”

　　“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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