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年，锻体十重？

　　光阴荏苒，半年时光倏忽而过。

　　茅山上清殿内，檀香袅袅，云雾缭绕。

　　云溪道人正临窗而立，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道经，神色淡然，仿佛与这殿中的清寂融为一体。

　　“掌门。”

　　青松长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脚步声沉稳。

　　“进来吧。”

　　云溪道人没有回头，声音平和。

　　青松长老走进大殿，对着云溪道人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礼。

　　“何事？”

　　“掌门，弟子是为半年前入门的那名弟子，玄微而来。”

　　青松长老的语气依旧严肃，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

　　“玄微？”

　　云溪道人终于缓缓转过身，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矍，一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半年前，青松似乎是提过一嘴，说有个弟子天赋异禀。

　　“他如何了？”

　　青松长老深吸了一口气。

　　“回掌门，此子……此子……”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想找到一个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说法。

　　“入门传功当日，一炷香之内，便引气入体，自行运转了一个周天。”

　　云溪道人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哦？倒是不错的苗子。”

　　仅此而已。

　　对于执掌茅山多年的他来说，见过太多所谓的“天才”，许多人不过是昙花一现。

　　青松长老见掌门反应平淡，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不仅如此，三个月后的外门考核，他已是锻体五重。”

　　“什么？”

　　云溪道人执着道经的手指微微一顿。

　　《太清锻体诀》共分十重，越往后越是艰难。

　　寻常弟子，三个月能达到第一层圆满，便算资质上佳。

　　三个月，锻体五重。

　　这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

　　“如今，又是三月过去……”

　　青松长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弟子昨日见他，已……已完全看不透他的修为了。”

　　“他的气息浑厚绵长，远超锻体境的范畴。”

　　云溪道人手中的道经，无声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却浑然不觉。

　　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看不透？

　　青松可是筑基期的长老。

　　连他都看不透一个入门仅半年的弟子的修为？

　　这怎么可能！

　　除非……

　　一个荒唐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在云溪道人心中疯狂滋长。

　　“带他来见我。”

　　云溪道人的声音有些干涩。

　　“现在，立刻。”

　　“是。”

　　青松长老躬身告退，转身的瞬间，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殿内，只剩下云溪道人一人。

　　他缓缓走到大殿门口，望着山间缭绕的云雾，以及云雾下那稀稀落落的几处院落。

　　茅山，已经沉寂太久了。

　　自百年前那场大劫之后，人才凋零，传承艰难，全靠他们这些老家伙苦苦支撑。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能真正扛起茅山未来的希望了。

　　这个玄微……会是那个人吗？

　　云溪道人的心中燃起一团火。

　　随即，他又将这团火强行按了下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少年得志，最易心生骄纵。

　　若真是个可造之材，那便更需要好生敲打一番，磨去他的棱角，方能成大器。

　　想到这里，云溪道人重新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他回到蒲团上盘膝坐下，双目微阖，静静等待。

　　夜色如墨。

　　郑穆跟在青松长老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长老，这大晚上的，掌门真人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会是我白天练功动静太大，扰民被投诉了吧？”

　　青松长老走在前面，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回头瞪了郑穆一眼。

　　“休得胡言。”

　　“见了掌门，谨言慎行，问什么，答什么。”

　　“是是是。”

　　郑穆连忙点头，心里更没底了。

　　这架势，怎么跟三堂会审似的。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上清殿的后殿。

　　这里是掌门的清修之所。

　　“你在此等候。”

　　青松长老将他带到一间静室外，便自行离去了。

　　郑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

　　门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蒲团，一张书案。

　　案上烛火摇曳，将一道苍老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

　　掌门真人……睡着了？

　　郑穆看到云溪道人盘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呼吸悠长，似乎已经入定。

　　这……啥情况啊？

　　叫我来，然后自己睡了？

　　这是给我搞什么职场pUA呢？

　　郑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叫醒他？

　　开玩笑，没看见电视剧里打扰大佬睡觉的，下场都挺惨的吗。

　　那就等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时钟敲响二更天的钟声时，那道静坐的身影终于动了。

　　“你倒还沉得住气。”

　　云溪道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郑穆身上。

　　郑穆一个激灵，连忙收了功。

　　“弟子玄微，拜见掌门真人。”

　　“嗯。”

　　云溪道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早已知晓你来了。”

　　郑穆心里一突。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儿钓鱼执法呢。

　　幸亏我机智，没有轻举妄动。

　　“不错，心性尚可。”

　　云溪道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这让郑穆心里更加没底。

　　“《太清锻体诀》，你可曾学会了？”

　　“回掌门，弟子已经学会了。”

　　郑穆老老实实地回答。

　　云溪道人点了点头，神色依然平淡。

　　“锻体只是修道的开始，连门槛都算不上。”

　　“你要记住，修道之路，漫长且枯燥，切不可因一时小有所成，便心生懈怠。”

　　“唯有将《太清锻体诀》修炼到第十重圆满，体内诞生出第一缕法力。

　　才算真正踏入了修士的门槛。”

　　“待你到了那一步，再来寻我，我自会传你真正的道门心法。”

　　郑穆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这剧本不对啊。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那个……掌门真人。”

　　“弟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修炼，好像……已经达到锻体十重了。”

　　静。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溪道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看着郑穆，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仿佛在看一个说胡话的傻子。

　　“你说什么？”

　　“半年，锻体十重？”

　　“简直是胡闹！”

　　云溪道人呵斥一声，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

　　郑穆只觉得肩上一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说道。

　　“弟子不敢欺瞒掌门。”

　　云溪道人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然而，郑穆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云溪道人沉默了。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郑穆面前。

　　他伸出一只干瘦却有力的手，搭在了郑穆的肩膀上。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真元，瞬间涌入郑穆体内。

　　郑穆只觉得一股暖流在经脉中游走了一圈，没有任何不适。

　　而云溪道人的脸上，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探入郑穆体内的真元，如同泥牛入海。

　　不。

　　不是泥牛入海。

　　而是像一条小溪，汇入了一片汪洋大海！

　　郑穆的丹田气海之内，真气雄浑、凝实，其浑厚程度，甚至已经隐隐超出了锻体境的极限。

　　那根本不是“气”，而是已经开始向“法力”转化的雏形！

　　这……这实力，分明已经可以媲美初入练气境的修士了！

　　云溪道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后退了两步。

　　他再次看向郑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怀疑，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狂喜。

　　那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瑰宝的眼神。

　　但他很快便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激动，恢复了掌门的威严。

　　“嗯……不错。”

　　他故作平静地说道，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明日一早，来大殿。”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示意郑穆可以离开了。

　　郑穆一头雾水地走出了静室。

　　啥情况啊这？

　　先是劈头盖脸一顿说教，然后又说我不错？

　　这掌门真人的心思，比女孩子还难猜啊。

　　他摇了摇头，带着满腹的疑惑，消失在了夜色中。

　　静室内。

　　确认郑穆已经走远。

　　云溪道人脸上那强行维持的平静，瞬间崩塌。

　　他先是咧开嘴，无声地笑着，肩膀剧烈地抖动。

　　最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天佑我茅山！天佑我茅山啊！”

　　响亮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了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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