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间章。越发严重的事态。

　　第二天，佛拉克西纳斯空中舰，医疗观察区外。

　　【黑希儿】双手抱胸，倚靠在走廊上的金属墙壁上，猩红的眼眸透过单向的强化玻璃，静静地注视着隔离病房内的景象。

　　病床上，那位曾经代号为【撒旦】的少女正蜷缩着身体，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她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导线，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脆弱不堪的人偶。

　　【黑希儿】锐利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她有些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啧......麻烦。”

　　低语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消散。

　　随即，她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猩红开始收敛，少女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再次抬起眼帘时，那双眸子已经变回了清澈而温柔的湛蓝色。

　　“【希儿】......？”

　　【嗯？没什么事。】

　　【黑希儿】有些没好气的声音在希儿脑海中响起，看到床上的【撒旦】总有一种，在很久以前希儿独自将自己封闭的感觉。

　　【如你所见，活得好好的，这种事情我们可帮不上忙。】

　　希儿的目光也落在了病房内的少女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们......不进去看看吗？”希儿犹豫着问道。

　　【进去干嘛？和她大眼瞪小眼，然后问她‘你好点了吗’？】

　　【省省吧，这种事情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最后看了一眼，【黑希儿】撇过头冷哼一声。

　　【哼，走了，那边还有场无聊的会议等着呢。】

　　希儿也最后看了一眼病房中的【撒旦】，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选择推门而入。

　　转过身，迈开步伐，朝着舰内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佛拉克西纳斯，会议室。

　　当希儿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坐了几个人。

　　五河琴里依旧坐在主位，嘴里日常含着加倍佳棒棒糖，表情很严肃。

　　村雨令音安静地坐在她身侧，桌上放着平板电脑，略显疲惫的眼神透过镜片落在刚刚进门的希儿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拉塔托斯克的高级分析官在场。

　　“希儿姐，你来了。”

　　琴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希儿轻声回应了一句“打扰了”，随后在靠近末尾的一个空位坐下。

　　她的到来让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

　　琴里伸手在控制面板上操作了一下，会议室周围的灯光稍稍调亮，主屏幕上出现了本次会议的议题概要。

　　“那么，会议开始。”

　　“这次的议题，主要是关于昨天‘天宫市广场【撒旦】袭击事件’的后续分析，以及......我们需要从希儿小姐这里，获取更多关于【撒旦】，乃至其背后势力dEm的相关情报。”

　　与其说这是一场讨论会议，不如说这是一次针对希儿的情报询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位有头发着蓝色内染的少女身上。

　　希儿微微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关于【撒旦】的过去......或者说，她的起源。”

　　“根据我昨天在与她意识接触时读取到的信息碎片......”

　　“【撒旦】的意识，来自于‘卡巴拉生命树’。”

　　“卡巴拉生命树......”

　　琴里低声重复着这个关键词，这正是拉塔托斯克近期在调查dEm时频繁接触到的概念。

　　“是的。”希儿肯定道，“但是，在她刚刚诞生，还处于非常懵懂的阶段时，就被艾萨克·威斯考特，通过【神蚀篇帙】的力量捕获了。”

　　提到【神蚀篇帙】，希儿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止是她，还有一个意识，也就是之前在天央祭出现过的【纳海玛】，她们是同时被捕获的两段意识。”

　　“威斯考特将她们强行融入了通过“技术手段”制造出来，最适合承载灵力的人造躯体中。”

　　“最后，再通过【神蚀篇帙】的权能，对她们的思想、意志进行编写、灌输和控制，将她们打造成完全听命于他的......兵器。”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虽然之前已有猜测，但听到希儿如此清晰地揭露人造精灵的制造过程，还是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说到这里，希儿停顿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她抬起眼，看向琴里和令音。

　　“关于【神蚀篇帙】......有一件事我感到很奇怪。”

　　“那天在与【撒旦】战斗的时候，我除了感受到了一种与【神蚀篇帙】性质非常相似，但却要温和许多的力量。”

　　“【神蚀篇帙】就像是一台可以自动读取运算的超级计算机，而另一股能量则更加天马行空一点，硬要比喻的话......就是一个深入职场的老人，和一个刚从大学毕业有很多想法的新人。”

　　“前者效率极高，后者则......多了不确定性，或者说是可能性。”

　　而这股温和能量的主人（二亚）希儿自然是找到了的，只不过并没有将她带过来。

　　反倒是在注意到后，简单的和令音说了一下，毕竟在本质上，令音和澪算是同一个人。

　　令音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操作着手中的平板，调出了一些数据和古老的文献图示。

　　“关于这一点，由我来补充说明吧。”

　　“威斯考特所运用的力量，确实与精灵同源。”

　　“我们可以将精灵所掌握且具现化的力量称之为【天使】，它们对应着‘卡巴拉生命树’上的各个质点。”

　　“而威斯考特使用的，正是与【天使】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一部分流传下来的古老典籍中，这种相反的力量被记载为——【魔王】。”

　　屏幕上出现了两组对比鲜明的灵波图谱。

　　“这是正常状态下精灵的灵波反应，”令音指着其中一组，“而这一组，是昨天从【撒旦】身上采集到的残留能量波动。可以清晰地看到，其波动频率、能量性质都与精灵的灵波完全相反。”

　　听到这里，琴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看向希儿，又回想起之前十香异常状态时的记录。

　　“等等！这么说来，天香使用的【天使】不是【天使】而是......【魔王】吗？”

　　“嗯，没错。”令音肯定了琴里的猜测，“经过我们当时的紧急检测与分析，天香小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力数值，确实是负数。那正是【魔王】显现的特征。”

　　琴里的目光不自觉地再次飘向希儿，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希儿的灵力监测记录。

　　总是徘徊在正负之间，总之数值极其不稳定，琴里总感觉她发现了什么。

　　感受到琴里探究的视线，希儿有些困惑地微微偏头，湛蓝色的眼眸眨了眨，流露出无辜的神情。

　　“咳哼！”

　　琴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如果威斯考特掌握的【神蚀篇帙】对应的【魔王】，是与精灵的【天使】相反的力量，而【天使】又明确对应着‘卡巴拉生命树’的十三个质点......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做出一个推论——威斯考特所追求的，并不仅仅是【神蚀篇帙】这一种【魔王】？”

　　令音配合着琴里操作平板，主屏幕上出现了“卡巴拉生命树”与“逆卡巴拉生命树”的对比图。

　　“他可能也在寻找，或者已经掌握了对应‘逆卡巴拉生命树’上其他质点的【魔王】？换句话说，他可能拥有......总计十三种【魔王】的力量？”

　　这个推论在会议室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分析官和船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担忧。

　　仅仅是一个【神蚀篇帙】，就已经让拉塔托斯克感到无比棘手，如果威斯考特真的集齐了所有【魔王】的力量......那将是何等绝望的力量差距？

　　恐怕集结现存所有精灵的力量，也难以与之抗衡！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还好令音接下来说出的话，稍稍缓解了这份窒息感。

　　“我认为......威斯考特目前并没有掌握所有的【魔王】。”

　　“根据我们拉塔托斯克建立之初就开始收集的情报显示，威斯考特的性格极其扭曲，拥有强烈的反社会倾向和破坏欲。”

　　“如果他真的获得了如此压倒性的力量，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仅仅是在暗处进行一些试探和小动作，他早就应该掀起席卷全球的灾难了。”

　　“而且，”令音指向屏幕上的两棵树状图，“‘卡巴拉生命树’与‘逆卡巴拉生命树’在本质上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十香小姐就是最好的例证——她成功实现了【天使】与【魔王】在同一个体内的共存。”

　　“根据我们的研究，精灵如果想要引动【魔王】，也就是让灵力呈现负数，通常需要满足极其苛刻的心理条件——必须在情绪极度低落，或者说内心陷入绝望的状态下，才有可能实现。”

　　“威斯考特一直以来抓捕精灵的行为，其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人为地促使精灵反转，从而观测、乃至夺取那份【魔王】。”

　　“但是，”令音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凝重，“从我们近期收集到的，尤其是关于【纳海玛】和【撒旦】这两例人造精灵的情报来看，威斯考特似乎已经找到了某种......绕过反转这一过程，直接获取并操控【魔王】的技术手段！”

　　琴里的瞳孔猛地收缩：“直接获取【魔王】......？”

　　“是的。并且，我们有理由怀疑，他的最终目的，可能不仅仅是收集【魔王】那么简单。”

　　“他或许还在策划着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将‘逆卡巴拉生命树’的概念从‘卡巴拉生命树’中彻底分离出来，并将其具现化、实体化，从而完全掌控【逆卡巴拉生命树】所有的力量。”

　　屏幕上出现了世界地图，一个光点标记在了广阔的中央大陆区域。

　　“而威斯考特本人，自上次天央祭袭击事件后便销声匿迹，我们只能从中央大陆那边接收到一些非常模糊零散的情报信号。”

　　“如果以上推测成立......那么，他选择前往中央大陆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琴里几乎是与令音同时说出了那个答案。

　　“中央大陆的......龙脉！”

　　地图上，代表中央大陆龙脉的区域被高亮显示，那是一条错综复杂横贯大陆的光带。

　　“根据古籍记载和我们的探测，中央大陆下方的龙脉，是维系地球灵力平衡重要地点，其规模异常庞大，几乎占据了全球地脉总能量的三分之一......”

　　“如果这条龙脉遭到损毁，或者被威斯考特以某种方式利用、抽取......不仅会引发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空间震，甚至可能导致全球范围内的灵力彻底失控、环境剧变......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的最后，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压力，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疯狂的敌人，更是一场可能波及整个星球存亡的危机。

　　沉默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最终，还是琴里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站起身，双手撑在控制台上，眼神中虽然带着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决。

　　“会议就先到这里吧，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接下来......我需要立刻前往总部一趟，亲自向艾略特·鲍德温·伍德曼司令官汇报这些情况。”

　　接着琴里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目光在希儿和令音身上停留了片刻。

　　“在得到总部的进一步指示前，拉塔托斯克保持一级警戒状态。各位，请做好万全准备。”

　　说完，琴里拿起手边的外套，率先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希儿望着琴里离去的方向，又回想起病房中那个迷茫的少女，湛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闪过。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黑希儿】的态度也不自觉认真起来。

　　【况且......那个麻烦的家伙，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

　　希儿知道，现在【黑希儿】指的是谁。

　　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朝着会议室大门的反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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